一頓飯吃得不尷不尬，柳夫人見眾人眼中皆有疲態(tài)，自己也是興致缺缺，干脆向沈家二夫人提出告辭，領(lǐng)著柳心瑜回府去了。
二夫人早就有些倦了，隨便吩咐兩句，就讓大伙兒各自散去。
書華剛轉(zhuǎn)身，沈書畫就走了過來，親昵地拉住她的手：“妹妹，我們一塊兒回去?！?p> 書華想拒絕，但卻找不到理由，猶豫之下，只得被她拽著往回走。
路上，書華一直不做聲，腦袋埋得低低的，活像個悶葫蘆，腳下卻走得飛快。書畫剛受了風(fēng)寒，昨晚又在祠堂跪了一宿，雙腿本就沒啥氣力，沒走多久就累得氣喘吁吁：“妹妹，你走慢些，我快跟不上你了?！?p> 書華只當(dāng)做沒聽到，提起裙角，越跑越快，最后是近乎小跑著回到蘭苑。也不回頭看看后面的沈書畫，剛一進(jìn)房門，就讓青巧趕緊關(guān)門落鎖，好似壁瘟神一般躲進(jìn)屋里。
青巧對此感到甚是奇怪：“天色還早，怎地這么早就鎖門？”
中午的飯吃得不甚愉快，書華只吃了個半飽，方才那一番小跑，已令她小腹空空。她沒管青巧的疑惑，只記得衣柜下的抽屜里有個食盒，急忙取出食盒放到桌上，盒里裝著些耳餅。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塊，味道不甚如意，不過卻是個充饑的好東西。
見她吃得急，青巧趕緊倒了杯茶水，讓她潤潤喉。
將耳餅吃掉大半，書華飽得差不多了，這才把食盒蓋上，讓青巧將它收回抽屜之中。
“小姐，需要奴婢為您去廚房做些吃食過來么？”
“不用去麻煩了，等下就要吃晚飯了，”書華忽然想起上午在花廳發(fā)生的爭執(zhí)，深知這大宅院中的水深得很，家產(chǎn)什么的與她無關(guān)，她的首要目的就是平平安安地熬到出府那一天，在此之前，她必須得站對隊伍，了解敵情，千萬不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(shù)錢！“關(guān)于我救過柳志瑜的事情，是不是太太和大姐都知道？”
不知她為何會忽然提及柳志瑜，青巧老實地點頭：“是?！?p> 想想也是，連三夫人都知道，作為書畫生母的二夫人怎會不曉得！書華再問：“那父親呢？他是不是也……”
一說到沈二爺，青巧立即變得謹(jǐn)慎起來，使勁搖頭：“奴婢不知，二爺平日很少來這里，奴婢只管服侍小姐，不曉得二爺屋里的事情。”
見她這般模樣，書華自知從她這里再問不出什么，也不能問得太多。雖說青巧不甚精明，但也不是蠢人，若自己表笑得太過明顯，定會招她懷疑。
青巧望了望外面的天色：“時候不早，小姐晚飯想要吃什么，奴婢這就去廚房吩咐?！?p> 書華隨意說了幾個清淡可口的小菜，待青巧走后，她找來二哥早上送來的話本，靜靜看了起來。
不知不覺中，天色已經(jīng)完全入黑，準(zhǔn)備開飯之際，沈書才忽然到訪。
書華趕緊將二哥迎進(jìn)屋里，讓青巧下去拿副碗筷上來，待二哥坐定之后，開口便問：“聽說今天白日里，三姨和太太吵了起來，你沒受欺負(fù)吧？”
書華搖搖頭：“此事與我無關(guān)，只是三姨在刻意找茬，惹惱了大姐，這才吵了起來?！?p> 沈書才點點頭：“三姨就是這么個人，唯恐天下不亂，老祖父才病下不久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分財產(chǎn)。待老祖父身體好了，父親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三房那一群人！”
書華卻是輕輕一笑：“三叔好歹是父親的親兄弟，為了咱家的和睦，即便父親心中再不順，也得顧著老祖父的面子。再言，以三姨那般潑辣的性子，你覺得她會甘心受父親約束么？”
“罷了，不說這些煩心事了，”他望著桌子上盡是清淡小菜，不解地問道，“是胃口不好么？怎地吃得都是素食，你本就瘦得厲害，該是多吃些肉，好好養(yǎng)得出點肉來，日后嫁到婆家，就算受欺負(fù)也能有氣力保護(hù)自己?！?p> 看來這位二哥對妹妹經(jīng)常被人欺負(fù)的事情多少知道些。書華故意朝空中揮了下拳頭，調(diào)皮地笑道：“哥哥教訓(xùn)的是，小妹一定謹(jǐn)記在心！日后若再有人敢欺負(fù)我，我一定狠狠打回去！”
“父親常說，蠻力解決得了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，”他寵溺地拍拍小妹的腦袋，“更何況你還是個大家閨秀，不能動手動腳，若是被人說壞了名聲，日后嫁人可就難咯！”
“那你說該怎么辦？”
他狡黠一笑：“明槍易躲，暗箭難防……”
書華了然，沖他擠了擠眼睛：“哥哥真壞。不過，我喜歡！”
一頓晚飯，兩人吃得很是歡愉。對于小妹在不經(jīng)意間流露出來的變化，沈書才心中并不是沒有懷疑過，但每每看到妹妹展顏歡笑的臉龐，他又忍不住將疑惑慢慢抹去。相對于從前那個老實膽小的沈家三小姐，似乎眼前這個乖巧體貼的三妹更加令他放心，至少在面對他人的欺負(fù)之時，她能夠保護(hù)好自己，不至于再像從前那般忍氣吞聲直至絕食自殺。
二哥走后，書華又看了會兒書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，爬到床上歇息了。
一夜無眠，天亮不久，書華便被青巧叫醒：“小姐，快醒醒，柳家又來人了！”
書華煩躁地翻了個身：“柳家來不來人，關(guān)我屁事！”
青巧一愣，自家小姐何時學(xué)會了說臟話的！但一想到外頭的情景，她又顧不得那么多，大著膽子推了書華一下：“柳家管家?guī)е卉嚨臇|西，點名說要送給小姐您，老爺叫您現(xiàn)在就過去?！?p> 無奈，自家老大都說話了，她哪里敢不去！書華哀嘆一聲，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，在青巧的服侍之下，洗漱完畢，換好衣裳，迷迷糊糊地出了門。
柳家來了兩名管家，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客廳里，面色不卑不亢。沈二爺則正襟危坐于上座，一邊慢慢地品茶，一邊聽著老劉在念柳家送來的禮單。
“暖玉雕百花手鐲一對，一尺長玉如意一對，冰蠶絲綢二十匹，花雕五壇，琉璃夜光杯一組，百年野生老參一對，吉祥如意千秋松一對，蘇如世珍藏真跡三幅，孔雀鏤空綴玉石金簪一套，南海珍珠項鏈一串，銀絲掛珍珠耳環(huán)一對，百花盤云象牙梳一把……”
當(dāng)書華從側(cè)門進(jìn)入客廳，停在屏風(fēng)后面時，正聽到老劉念完最后一項。
雖然看不真切，但她隱約還是能夠看到客廳里堆著一座小山似的的禮盒，顏色花花綠綠，倒真叫她嚇了一跳。
沈二爺放下青花細(xì)瓷茶碗，沖屏風(fēng)后的書華道：“柳家老二為答謝你的救命之恩，特派人送來這些禮物，收與不收，全在于你自己?！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