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想看煙花嗎
“勞克萊德男爵,這邊請?!?p> 后臺,侍者恭敬地為眼前的年輕貴族引路。
在侍者的身后,那個姿度非凡的年輕人,穿著一身黑色的燕尾式大禮服,褐色的背心里襯著亞麻質地的白色襯衫,清爽干凈,褐色的紫荊花紋式的騎士長筒靴沿膝覆裹而上,修飾著他寬松而得體的黑色長褲。
是一條勾著金線的純黑腰帶,寬松地收束腰身,讓這個年輕的男爵看上去顯得高大挺拔,英武不凡。
勞克萊德男爵在侍者的帶領下,進入了后臺隱秘的休息室。
這里不僅是拍賣會上的貴客交接商品的地點,同時也準備了一間一間幽靜的雅室,為那些性情急躁的,急不可耐的“紳士”們,提供一個肆意發(fā)泄的場所。
隨著他走路的動作,腰間別著的騎士長劍一顫一動——這是一名年輕有為的貴族領主標配之物,當然這種僅僅用于裝飾的物品,在某些場合里也會起到一些作用。
就比如現(xiàn)在。
此時,勞克萊德只是掀開了幕簾,就聞到了一股及其細微的血腥味。
年輕人瞇著眼睛看著遠去的侍者,他沒有出聲把人叫住。
侍者的并沒有勞克萊德那樣的好感官,他依然一絲不茍地,恭敬地走在前面,一直走到了那扇通往休息室的大門。
“咚咚”
敲了敲門,他隨即拉動把手。
“勞克萊德男爵,請隨我來?!闭Z氣輕松的侍者沒有意識到什么,只是在門開的同時招呼著身后,與他有一些距離的貴族。
門徹底打開了,映入眼前的卻不是自己的那些同僚,或是老貴族們,甚至也不是更不堪入目的、香艷而骯臟的畫面——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(fā)生了。
而是這樣一幕:那些已經(jīng)被拍賣完成的女孩門,縮在角落,聚成一團瑟瑟發(fā)抖。
而在她們身前,不遠處的長排沙發(fā)旁,是重疊著,堆積在一起的貴族們的尸體,鮮血從他們的身下流出,染紅了做工精致的燕尾服,染紅了地面。
同時,也染紅了侍者的眼睛。
在他的視線里,眼前忽然附上了一片血紅,隨即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,而后意識逐漸模糊,進而連痛疼他也無法再感受到。
勞克萊德男爵站在門外,他透過站立的侍者胸口猙獰的大洞,看見了坐在沙發(fā)上的,戴著黑色面罩的麥爾。
他眼睛彎彎的,似乎在微笑著問好。
危機感催促著勞克萊德要做出些反應,男爵利落地拔出腰間長劍,將它豎在面前,大喊道:
“凈化!”
“火焰!”
隨著他的兩道指令,細長的劍身上爆發(fā)出了耀眼的火焰,節(jié)節(jié)攀升,焰色隨著上升漸變成了散發(fā)著圣潔氣息的白色,直至整把劍都包裹在熊熊的潔白烈火當中。
“圣潔法術?”
麥爾撇了撇嘴。
“很遺憾,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?!?p> 失去了力量支撐的侍者尸體,緩緩倒下。
也就在這二人被尸體遮蔽住視線的一瞬,勞克萊德舉著劍,向前大步踏出,作出了進攻的姿勢,他要率先發(fā)起沖鋒。
“愚蠢至極?!?p> 麥爾戲謔地吐出了四個字,然后右手兩指并在一起,劃了個圈,就像在催促召喚著什么。
接下來,從侍者的傷口里噴涌出的血液就像活過來一樣,在麥爾的動作下,迅速聚集成一個涌動的血球。
麥爾手腕用力,手指在鬢側向前一甩,血球立刻化作無數(shù)雨滴,狂風驟雨,襲向勞克萊德。
“血法術!夜法師!”
年輕男爵心中凜然,右手一揮,用帶有圣潔氣息的火焰長劍,劃破這如幕的血雨。
“滋!”
血液與火焰接觸,隨即被高溫所蒸發(fā),可原來洶涌奔騰地白色火焰就像被侵蝕了一樣,竟然迅速地黯淡下來。
只是一瞬間,勞克萊德手里的長劍不僅沒有如他所料一樣,將血雨凈化殆盡,反而在其沖刷之下全部熄滅。
“什么!”
他大驚失色,驚駭之情溢于言表。侍者的血液,將他全身衣服都給打濕。
緊接著,麥爾輕輕打了個響指。
“啪!”
頓時,沖天的火焰一瞬間在勞克萊德的身體上燒起,火光頓時將整個房間都照亮,房間里的溫度隨著男爵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逐漸升溫。
滔天之焰,聲勢比之剛才的白色火焰要強出數(shù)倍。
“噓......太吵了。”
像是責備一樣,麥爾嗔道。
火光映出的黑暗,迅速涌至勞克萊德身旁,最后凝集成一個半透明的黑球將火焰和男爵都包裹起來。
慘叫聲立刻消失不見。
麥爾從沙發(fā)上站起來,他撐開雙臂,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空氣中,火焰的味道、燒焦的味道、血腥的味道,一起涌入鼻腔。
這并不是麥爾第一次見血,可他的心里還是會有一種異樣感覺,他說不出那究竟是恐懼,是怯懦,是惡心?
亦或是興奮。
他想了想。
“可能后者居多吧?!?p> 于是,麥爾轉過身,他站在了血泊中,像一個紳士般取下了氈帽,蓋在胸前對著那些驚恐地盯住他,噤若寒蟬的年輕女士們行了一禮。
“好了,小金絲雀們?!?p> “你們自由了!但是要小心,那些骯臟的,下流的貴族們會在某來的某一天再次盯上你們!”
說著,麥爾用力地踹了一腳渾身是血的白發(fā)貴族,然后忽然像是起舞,像是在用滿腔的激動講述著一個故事。
“現(xiàn)在,你們應該飛出這座封閉的城堡!飛回到森林里面去,去擔負起你們的責任!妝點那座無聊的,虛偽的,寂靜的森林!”
剛剛獲救的女士們縮在一起,她們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浮夸而詭異的動作,他就好像一位從血液和死亡中找到了靈感的藝術家,在向她們展示著一場病態(tài)而可怖的表演。
“那......那你呢。”這群被擄來的女孩里,最年幼的只有十三歲。此時這個天真而善良,臉上帶有點點雀斑的小姑娘,壯著膽子,用顫抖地聲音說道。
聽到了姑娘的話,麥爾那些夸張的表情和肢體動作,瞬間平靜。
噠。
噠。
他走到了這個渾身顫抖的女孩面前,俯下身子,用手托起,或者說是捏住她的下巴,輕輕向上抬起。
麥爾的嘴靠在女孩的耳邊,女孩甚至能感受到眼前這個瘋狂男人呼吸間傳來的溫熱吐息。
“我負責結束這場愚蠢的鬧劇?!?p> 他輕聲說道。
...
大廳里的拍賣已經(jīng)進入了尾聲。
鐵籠里,維爾羅娜噙著淚,無力地坐在地上啜泣著。她能感受到臺下那些表情猙獰而瘋狂的男人目光——那是不同于銀樹森林里,族人的溫和,而是一種讓她發(fā)自內心感到惡心的骯臟。
“對不起......”
她抽泣著用精靈語道歉。
像是對那座已經(jīng)離她遠去的銀樹森林;對一直包容呵護著她的父親母親;也是對即將遭受悲慘命運的自己。
維爾羅娜的聲音,就像寂靜黑夜里的夜鶯,清脆、悅耳、引人遐想。
盡管他們都聽不懂這種語言,但不妨礙這激發(fā)了那些西比利亞領的貴族們,心中的獸欲。
“70000!”一個喘著粗氣,頭頂稀疏的中年貴族用力地喊道。
“我出70000金道爾!”
“她是屬于我的!”
這個中年貴族,用他難聽的尖嗓子接連喊著。
在他出聲之后,原本火熱喧鬧的大廳里,陷入了暫時的安靜。
70000金道爾,這是一筆不菲的金額。
圖斯特王國在建國之初,就廢除了之前的貨幣,之后以家族里的兩位先祖——道爾·塔克提尼,以及庫斯·塔克提尼之名,制作出兩個全新幣種。
金幣以道爾為名,銀幣則以庫斯為名。
一枚金道爾,可以兌換十枚庫斯,或者一千枚紫荊花銅幣。
而十枚道爾金幣,足保證一戶平民之家,一整年的豐衣足食,還綽綽有余。
現(xiàn)在,那個貴族報出的70000金道爾,是足以維持一片貴族領地,至少十年的開銷。
“值嗎?”所有人都生出一個疑問。
隨著這個問題,大廳里的氣氛逐漸冷靜了下來。
拍賣師布魯斯品出了一絲曲終的味道,他機靈而慷慨地說道:“庫爾男爵,出價70000道爾!”
“還有哪位想要跟拍?!?p> 眾人閃爍的目光和不甘的表情生動地訴說了一切。
布魯斯無聲地在心里數(shù)了三秒,然后拿起那把可以結束拍賣會的小錘。
“70000道爾一次?!?p> “70000道爾兩次?!?p> “70000道爾三次!”
“啪!”
敲響的不是布魯斯的錘子。
而是一個突兀的響指。
麥爾從后臺的陰影里緩步走了出來,他的眼光掃過臺下詫異的每一個人,最后停留在庫爾男爵身上。
“我跟。”
他笑吟吟地說道。
布魯斯看向身穿黑色修身風衣,頭戴圓頂氈帽的麥爾,眉頭一皺,厲聲喝道:
“你是誰?這可不是你表演的舞臺,年輕人!怎么敢破壞了老爺們的興致!”
“護衛(wèi)!護衛(wèi)!把這個人攆下去?!?p> 聽著他的聒噪,麥爾趕緊皺起眉毛偏過頭。
布魯斯立刻就感受從心底傳來強烈的心理暗示,這種暗示使得唇齒間充滿了壓迫感,仿佛再說一句話就會遭受某種可怕的后果。
此時,麥爾偏過頭,看到了坐在鐵籠里的維爾羅娜,直視著她紅寶石般好看的眼眸。
維爾羅娜也在觀察著晚會的不速之客。
這個年輕人戴著面罩,維爾羅娜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,但充滿笑意的藍色眼睛告訴她,在面罩之下藏著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。
“你想看煙花嗎?”
麥爾說道。
“什么?”
維爾羅娜漸漸停止了抽泣,隨后,她反應過來自己說的還是精靈語,于是她立刻想用通用語再重復一次。
可是那個年輕人仿佛聽懂了她的話語,耐心而溫柔地說道:
“我說,你想看煙花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