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起身走到書柜前，一眼看見了那本《紅樓夢》。
“媽，我能不能拿小舅這本書？”
“什么書？”母親正在收拾床鋪，頭也不抬地問我。
“《紅樓夢》?！?p> “你要就拿吧。”母親看我一眼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你小舅從小就喜歡看書，讀書那會作文寫得最好，語文老師每次都讓他上臺讀作文，他回來還會給你姥姥姥爺讀，你姥姥姥爺聽著可高興了，那場景我現(xiàn)在都記得。”
母親停下收拾的手，坐在床沿，陷入了回憶：“你小舅小學幾年級啊，好像四年級，寫過一篇《我的姐姐》，寫我的，我看了，還感動地哭了。我叫他好好收著，以后給我作紀念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留著?！蹦赣H徒勞無益地巡視一遍書桌和書柜，說完繼續(xù)了手上的活。
“那我找找吧?！?p> “嗯，你找吧，別翻太亂?！蹦赣H應允道。
我開始從書桌的抽屜找起，里面是零散的一些手寫稿紙，我細細一看，居然是一篇未完的小說。
“媽，小舅居然在寫小說誒。”我拿出來揚在手里。
母親回過頭，詫異說道：“是嗎？沒聽他說過?！?p> 我兀自把稿紙整理好了，準備帶走，冥冥中我覺得這些稿紙對于小舅很重要。
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：“媽，這個房子會怎么處理？”
母親愣了一下，說：“這房子本來是你姥爺留給你小舅的，但是你小舅走得突然，沒有遺囑，你大舅媽要，那就......”母親盡量說得云淡風輕，我聯(lián)系剛進屋時看到的狼藉，猜到了大概。
我有點不平，問道：“那大舅什么意思？”
母親訕笑一聲：“他不從來都是聽大舅媽的?！?p> “那小舅的東西怎么辦？”
“我來就是為這個，我想收拾點他平時用的東西，到時候陪葬，其他的我們清好，請人燒了。”
所以母親才急著過來，她怕大舅媽收了房子，把全部東西當垃圾清理了。
我繼續(xù)查看書柜，上方的格子里是滿滿當當?shù)臅?，大多書的版本年代久遠，但每一本都保存得很好，我心里盤算著把這些書全部搬到家里去。逝者遺物本是忌諱，但我想書總不會害人。
打開下面的柜子，是疊放的整整齊齊的筆記本和一紙箱手稿。
我的心跳陡然加快。
“媽，你過來看看，我懷疑這是小舅最重要的東西?！?p> 母親聞言，過來一起俯身蹲下。她摩挲著一摞摞大小不一樣式各異的筆記本，沉默了很久。
“我們把這些都帶回家。”母親堅定地說。
絕非我的錯覺，我明顯感覺彌漫在母親身邊的那股悲戚之情突然就煙消云散了，轉而成了釋然和一種莫名的暖意。
我兀自揣度，對于母親而言，這些筆記本和文稿仿佛就是她弟弟生命的延續(xù)。
我去廚房找了個干凈紙箱，把筆記本和文稿全部碼放了進去。
這時候，電話響起，是母親的手機，大舅媽催我們過去替崗，她要回家做晚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