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媽媽恨恨地想,這個丑丫頭,倒是不缺心眼子呀,知道趁勢要錢。可是,她怎么可能輕易讓一個燒火丫頭從自己這里拿了銀子去,她本來已經損失了最大的一棵搖錢樹了,可不能一再退讓,哪怕每天晚上冤魂來索命,她也要帶好銀子下地獄。經過這兩天的事情,余媽媽徹底想通了,生死有命,富貴在天,閻王爺真想要自己的命,那么做多少善事也來不及了,倒不如將錢財看好,將來即使要下地獄,也有錢打點打點。更何況,死了之后的事情,誰又能說得準呢?余媽媽決定,再也不考慮來生了,只顧眼前。
于是,余媽媽和孟曉算起了帳:“咦?你這話可是說的奇怪了。你吃在我這里,住在我這里,就是我醉春樓的人。既然是我醉春樓的人,那就要守我醉春樓的規(guī)矩。”
孟曉說:“余媽媽,且不說我剛來的時候就跟你講好了的,我是有自由的,如果哪一天我不想繼續(xù)留在這里,是可以隨時走人的。我們就說說你現在對我的要求。你讓我去在客人們面前跳舞,而且是以紅蓮姑娘的名義,請問,這個謊言能夠持續(xù)多久?那些客人對紅蓮姑娘很熟悉,即使蒙著臉,他們也一定能感覺到,我不是紅蓮姑娘,而是一個冒牌貨。到時候,請問余媽媽你如何收場?”
余媽媽被孟曉說得啞口無言。是啊,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。如果讓這個丑丫頭代替紅蓮,只是跳跳舞那倒也罷了,可萬一有紅蓮的熟客要求品茶聽琴什么的,那該怎么辦?。康綍r候,一定會露餡兒的。
想到這里,余媽媽不禁嘆息道,這個丑丫頭,要是她的那張臉沒有那么可怕就好了,哪怕只是中人之姿,僅憑著《霓裳》之舞,身經百戰(zhàn)的她也會將這個姑娘一手打造成醉春樓繼紅蓮之后的又一個頭牌??上а娇上В@個姑娘身材也好,舞姿也妙,而且能言善辯,想必不是愚鈍之輩,只需稍加調教,能為自己大把大把賺銀子也未可知,只可惜那張臉……
孟曉看出了余媽媽的心思:“余媽媽,你也知道,這個辦法只能應急,關鍵還是要找到紅蓮姑娘?!?p> 孟曉嘴上這么說,其實心里巴不得紅蓮跑得愈遠愈好,最好能跑出潞州,氣死這個鉆到錢眼兒里的余媽媽。她對這個老鴇兒一點也沒好感,尤其是聽見她得知紅蓮懷孕后竟然要用貓刑來懲罰她的時候。
余媽媽嘆氣道,裝出可憐的樣子說:“你不說我也知道,這不是長久之計,可是,媽媽現在有什么辦法呢?好姑娘,就當是幫我的忙,把今天這個場面先給圓過去,以后再說以后的事,好不好?”
說完,用誠懇而哀求的目光注視著孟曉。
孟曉才不會上她的當呢。當然,也不是不能跳舞,只是,價錢得另算。
于是孟曉搖搖頭:“那可不行啊。昨天因為紅蓮姑娘突然暈倒,已經有很多客人懷疑,最后表演《霓裳》之舞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,如果我去跳舞,萬一有客人要求我摘掉面紗怎么辦?我被人說成是冒牌貨也無所謂,關鍵是我這張臉,你不怕我把醉春樓的客人都嚇跑了呀?”
余媽媽心里哼了一聲,你不就是想跟我要銀子嗎?哼哼,我偏不吐這個口,看你能怎么辦?
“你放心好了,我有辦法穩(wěn)住場面,不會叫那些客人見你的面。以前,紅蓮姑娘跳舞的時候,從來都是遮著面紗,客人們都知道她這個習慣,不會有問題的。”
“萬一客人要求單獨相處呢?”
“我會找借口不讓他們見你的,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。”余媽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。
孟曉不敢再提出異議,因為如果再不答應去跳舞,恐怕給紅蓮姑娘準備的那只貓,就要在自己身上派上用場了。這一次對紅蓮,余媽媽是下了狠心了,她揚言,如果紅蓮不趕緊回到醉春樓來墮胎,要她找到的話,一定貓刑伺候。
孟曉只得去梳頭換衣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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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爺!王爺!”江源一面急急地往書房里面走一面大聲喊道。
賀清風的貼身小廝急忙“噓”了一聲:“江大人,你就不能小聲點兒嗎?王爺剛剛睡著。”又埋怨道,“江大人不是不懂府里的規(guī)矩吧,怎么這么大呼小叫的。”
江源說:“我有非常重要的事稟告王爺?!?p> 小廝一撇嘴:“什么事情也沒有王爺午睡重要。這幾天,王爺吃不甘味寢不安眠,你也看在眼里的,這好容易王爺迷糊一會兒,你就要稟告。不能等王爺醒了再說嗎?”
江源急得直跺腳:“不能!現在,立刻就要說!”
正爭執(zhí)間,賀清風已被驚醒,走出書房:“江源,什么事啊?”
江源激動地說:“王爺,醉春樓的紅蓮姑娘正在跳舞??!”
賀清風也激動起來:“你說什么?”
他們兩個都很清楚,真正的紅蓮,現在正在別院里呢,怎么可能在醉春樓跳舞?難道說,余媽媽繼續(xù)找那個神秘的女子在代替她?
賀清風立刻吩咐一聲:“備馬!”
小廝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事,只得去備馬。
賀清風與江源來到醉春樓。
果然,一個身材曼妙、穿著寶藍色錦緞長裙的女子正在表演舞蹈,依舊是輕紗遮面。
賀清風心中不停地冷笑,這個余媽媽,果然什么時候都不忘了賺銀子啊。
往舞臺上看去,翩翩起舞的女子,那身影、那眼眸,仿佛似曾相識。賀清風的心一陣絞痛,又想起了當初孟曉在自己專門為她建造的水榭上跳舞的情景。
難道說,這個女子真的就是孟曉?
賀清風壓低聲音,對著江源的耳朵低語了幾句。江源點點頭,走出看得如癡如醉的人群,找到了后院里正在對下人們大發(fā)雷霆的余媽媽。
“沒用的東西,就知道白吃飯啊,連那么個大活人也找不著。我就不信,她能跑出潞州去?而且,那個程公子,如今還沒回來呢,她就是想找靠山,一時之間也找不到!”余媽媽怒氣沖沖地訓斥著打手們。
江源一聽,心里明白了七八分。今天早上,他們已經打聽清楚了,紅蓮姑娘所說的那位程公子,就是程尚書家的二公子程懋安,他正是半個月前出了遠門,而且,還得要半個才能回來。而潞州城里的另一位程公子,也就是程將軍的兒子,則一直都在家里,不曾出門。因此,紅蓮孩子的父親,必定是程尚書的二兒子程懋安無疑。因為程家的大公子和三公子常年在外做生意。
當時,賀清風聽到江源的報告,呵呵冷笑:“這個程懋安,真有他的。程尚書怎么可能容許一個青樓女子進入家門呢?而且程懋安早有妻室,還有兩個妾,都生了孩子??蓱z那個紅蓮姑娘,懷著他的骨肉,還在癡癡地等著他迎娶呢?!?p> 賀清風弄不明白,醉春樓的頭牌姑娘竟然這么愚蠢,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一個她并不了解底細的男子。而且,他們兩個相處了這么久,難道紅蓮姑娘就沒問問對方,你家在哪里、家里有沒有妻小之類的問題嗎?
不過賀清風很快就把這些疑問甩到了腦后。這又不關他的事。
正在訓人的余媽媽看見江源,立刻閉上了嘴巴,用目光示意那些人先下去,轉而對江源換上一副笑臉:“這位爺,有什么吩咐?。俊?p> 江源不得不佩服她變臉變得快。
“余媽媽,我家主人想請紅蓮姑娘喝茶,喏,這是銀票,專給余媽媽您的,紅蓮姑娘的,另算。”
余媽媽接過銀票,驚呼一聲:“五千兩!”激動加驚訝,差點兒暈過去。
紅蓮的身價不菲,這個,余媽媽很清楚,可也沒有客人大方到喝杯茶就出五千兩銀子的先例。
余媽媽捧著那張銀票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半晌,才想起來問江源:“這位大爺,你家主人如何稱呼???這出手……也太大方了?!?p> 江源不動聲色:“這個余媽媽就不要多問了,我家主人出銀子,你們紅蓮姑娘作陪,就這么簡單?!?p> 余媽媽看著銀票,越看越喜歡,可是,她并沒有忘記,紅蓮姑娘已經失蹤了,大家當做紅蓮的,其實是個燒火的丑丫頭??墒?,她怎么向這位客人解釋呢?總不能說,哎呀對不住啊這位大爺,我家紅蓮姑娘失蹤了,剛才跳舞的是個相貌丑陋的粗使丫鬟,您家主人要是不嫌棄,就讓她湊合著陪您喝杯茶得了。
余媽媽左思右想,慢慢說:“這位大爺,這兩天,我家紅蓮姑娘不見客?!?p> “為什么?嫌銀子少嗎?”江源將佩刀拔出了一半。
余媽媽嚇得趕緊擺手:“不是啊大爺,不是這么回事。只是因為……因為紅蓮姑娘這兩天不知吹了風還是怎么的,臉上起了些小疹子,請了大夫來看,大夫說,要過幾天才能好呢。所以啊,這兩天實在是不方便見客,怕是嚇著各位貴客。要不,請你家主人等兩天?”
余媽媽一面謙卑地表示著歉意,一面偷偷往外面使眼色,立刻,那些打手們悄悄聚攏了來。
江源早看在眼里,不屑地冷笑了一聲,冷不防“嗖”的一聲拔出鋼刀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在余媽媽脖子上:“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