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福愣住，看了眼溫泉假山上矜矜業(yè)業(yè)的仙子們，不解道：“人怎么能賞賜呢？”
此話一出，中央那位翩翩起舞的女子不動聲色地瞥了洪福一眼，動作不停，像是不知疲倦的傀儡。
這個問題把白樓主給難住了，嘴巴張了又張，愣是沒說出話來。瞥到洪婆婆臉上的贊賞笑容，心中頓時了然，端起茶杯慚愧道：“是小老兒說錯話了，自罰一杯！”
說完，仰頭將杯中茶水飲盡。
洪福年少，資歷尚淺，沒有看懂老人的操作，但是出于禮貌，還是站立起身，端起茶杯同樣飲盡。
“小哥兒深明大義，子斌也敬你一杯！”
郭子斌站立起身，雙手捧茶，等到洪福重新斟滿茶水，捧杯回禮這才仰頭喝下。
書生沒有想到，年輕如洪福這般的少年竟然也會有這份難得的覺悟。同時，心中對洪婆婆也越發(fā)感到敬佩。顯然，洪福的良好品性離不開這位和藹老人的熏陶。
洪福再次灌了一杯茶水，茫然地看向洪婆婆，搞不清楚他二人的意思。
洪婆婆摸了摸他的腦袋，笑道：“行了，菜快涼了，先吃飯吧。”
話落，白士及迫不及待地站起身，殷勤地掀開玉盆蓋子。那股原本清淡的香氣頓時濃郁起來，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，就連溫泉假山上的仙子們也偷偷看了過來，不時吞咽口水，導(dǎo)致輕靈悅耳的旋律出現(xiàn)紊亂。唯有當(dāng)中仙姿曼妙的舞女無動于衷，絲毫不受影響，自顧起舞。
換做平時，出現(xiàn)如此差錯，白士及絕對是要樓法伺候。但是這次，他暫時沒有功夫搭理那些藝伎，或者說是沒有注意到那段瑕疵。此刻，他全部的心神都被玉盆里熱氣騰騰的魚湯吸引。
之前說的話并非全是寒暄討好，他確確實實是主動草草結(jié)束接待貴客，只不過不是因為思念之類的屁話，主要是聽了蔡掌柜的傳話，沖著云魚而來。
白士及年近古稀，奈何武道資質(zhì)有限，遲遲不能突破，再這么熬下去沒幾年可活。倘若今日能吃上云魚這等奇珍，借助其澎湃能量，說不定就能一舉突破，延年益壽。到那時，以他大半輩子的積累，家族地位還能再上一層樓。
當(dāng)然，要喝上云魚湯沒那么簡單。拿人手短，吃人嘴軟，他今天很有可能要大出血。但事到如今，也沒有選擇，機會就在眼前，稍縱即逝，必須牢牢抓住。
玉盆里，兩條云魚頭尾并列而躺，全身上下除魚鱗和一對兒魚鰭外，完好無損，內(nèi)臟什么的都沒有處理。做云魚湯就是要整條放在鐵鍋里燉，直至熬出所有的養(yǎng)分，配上秘制的珍貴材料，熬出來的魚湯才能濃郁鮮香，美味無比，喝上一口就足夠一位走脈境消化一整天。
至于那對兒缺失的魚鰭，是給后廚掌勺的報酬。
心里急的像有螞蟻在爬，但白士及的臉上卻異常平靜。他不慌不忙地盛上一整碗魚湯，用筷子夾了一大塊半透明的鮮嫩魚肉放在湯里遞給洪福，又裝盛了一碗雙手遞到洪婆婆身前。之后，只裝了一小碗魚湯給到郭子斌，笑著解釋道：“老夫見小兄弟并非武道中人，此魚大補，過猶不及，小兄弟不妨先試試味道，若是不夠，老夫再為你添加?！?p> 郭子斌趕忙起身接過，連連道謝。云魚他自然是知道的，曾在一卷專門描寫四河的志文中讀到過有關(guān)介紹，知其珍貴也知其功效。光是聞著香氣就已經(jīng)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飽腹感，不知道喝上這一口，以他略微有些孱弱的身體，能不能扛得住。
最后，白士及才給自己盛了一碗，也沒有加魚肉。云魚肉其實并不重要，魚湯才是這道菜的價值所在。由于太過激動，他端碗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，卻強行按耐住沖動，等洪婆婆先喝才送到嘴里抿了一口。
在座四人，除洪婆婆外都是第一次品嘗云魚滋味。一口下肚，洪婆婆表現(xiàn)平淡，只是覺得好喝，能量豐盛，易于吸收轉(zhuǎn)化，僅此而已。
其次便是洪福，以他一貫的吃法，自然是連湯帶肉一并倒進(jìn)嘴里，濃郁的香氣充斥口鼻，眼睛立馬瞪的滾圓，魚湯鮮到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?？上萄侍?，沒咋嘗出魚肉滋味，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，洪福扭頭看向洪婆婆，發(fā)現(xiàn)她老人家正笑瞇著眼，小口飲酌的同時樂呵呵地望著他。
“自己去添，這魚主要是為你和小黑準(zhǔn)備的，給它留點就好?！?p> 有洪婆婆這句話，洪福喜出望外，掃了眼桌上的另外倆人。一個正襟危坐，閉著眼睛努力吐納，另一個面色潮紅，天靈升煙，像是喝醉了酒，有些神志不清，看起來都沒有再“戰(zhàn)”的可能，便再無顧慮，起身添湯，一碗接一碗瘋狂喝魚湯。
好在玉盆夠大，魚湯夠多，喝掉三分之二后洪福便有些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，開始品嘗魚肉。比起魚湯，魚肉的味道要清淡不少，卻很有嚼勁，別是一番滋味。
見他一人輕描淡寫干掉近乎一盆的魚湯，對他恐怖飯量習(xí)以為常的洪婆婆還是難掩吃驚之色！
這一整盆云魚洪婆婆自己也能吃光，但絕對沒有洪福這般輕松。看他的樣子，似乎尤有余力，估摸著要不是為了給小黑留些，他能一口氣全部干完，一滴不剩。
半晌，白士及睜眼清醒過來，表情有些難看，帶著一絲失落。
“再來一碗，加對兒魚鰭一并吃下，走脈時莫要心急，沖刺時也不能遲疑，向死而生，不破不立，活了一大把年紀(jì)了，怕死做甚？”
洪婆婆一邊品著魚湯一邊輕描淡寫的出聲提醒，這是她老人家的第二碗魚湯，洪福給她添的，本來也加了魚肉，卻被洪婆婆重新夾到了他的碗里。
白士及若有所思，抱拳陳懇道：“謝老姐姐指點?！?p> 隨后起身依言又給自己添了一碗，夾了一對兒魚鰭。可別小瞧云魚的魚鰭，不同于普通魚類，魚鰭可有可無，云魚魚鰭的營養(yǎng)價值比魚湯略低，比魚肉卻要高上不少，這也是為什么，后廚會選擇那一對魚鰭作為辛苦費。
一口喝完，白士及盤腿而坐，氣息完全收斂，專心養(yǎng)氣。
“婆婆～郭大哥他沒事吧？”
相比較白士及，洪福更加關(guān)心郭子斌的狀況。他到現(xiàn)在也沒能緩過勁來，一副飄飄欲仙，騰云駕霧的失神模樣。
“無礙，讓他多緩緩。”
洪婆婆瞥了眼他身前的湯碗，發(fā)現(xiàn)碗中還有不少魚湯剩余，不由暗暗搖頭，書生的身體素質(zhì)不是一般的差。不過，這次有云魚湯的滋補，應(yīng)該會得到很大改善。
至于桌上其它的飯菜，婆孫二人沒有等他們。以他二人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也沒有那個胃口再去吃其它，魚湯就已經(jīng)夠他們消化一段時日了。
期間，洪福想到溫泉假山上還在努力演奏的仙子們，在經(jīng)得洪婆婆同意后，裝盛了一碗魚湯送了過去。
他走到最中央的舞女身前，笑道：“姐姐，休息一會，喝點魚湯吧?！?p> 舞女有些猶豫，見他眼神清澈，最終還是停下曼妙身形，行了個萬福禮。只是這個動作，配上身上濕透的薄紗，看起來極其誘惑，叫人浮想聯(lián)翩。
可惜的是，少年只是個少年，他的字典里還沒有性感、誘惑之類的字眼，對漂亮女子的唯一形容詞就是好看，毫不猶豫地夸贊道：“姐姐你真好看！”
舞女抿嘴輕笑，伸出玉手想要接過湯碗，可洪福突然又縮回了手，讓她抓了個空。
舞女面色一冷，以為少年是在挑逗自己。
“姐姐們，魚湯你們只能喝一口哈，不然會暈的，就像郭大哥一樣?！?p> 洪福指了指身后面色潮紅、神志不清的郭子斌，一本正經(jīng)的解釋，不經(jīng)意間把可憐的書生推入到社死的尷尬境地。
仙子們笑嘻嘻地點頭，以為是魚湯中摻雜了酒水，并不在意。
在酒樓里工作，哪能沒有點酒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