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
夏力坐在熟悉的辦公桌旁，盯著電腦看了很久也沒有動。
休息了一個多月，他現(xiàn)在十分抗拒工作。
電腦被他看得很不耐煩，它對帥哥沒興趣。
文員通知他去開會，在會議室呆了一個多小時，他沒有說一句話。
他現(xiàn)在也不喜歡開會。
會議結束后，他回到自己辦公室，關上門，直到中午才出去。
中餐怎么解決？
他站在辦公室門口思考著。
五分鐘后，他打電話給劉景如，電話無人接聽。
他氣得當場決定絕食。
他以前并不是容易生氣的人，最近這是怎么了？動不動就生氣，而且每次生氣都與劉景如有關，她很會惹人生氣？
當然不是，夏力心里很清楚，他想從她那里得到更多的關注，否則，他就會生氣。
他的專制病又發(fā)作了。
夏珍一個人在學校食堂吃飯，劉景如匆匆趕去奶茶店打工，沒時間陪她。
有幾位男生圍過來找她聊天。
她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他們，吃完飯就走。
那些男生想追上去，但看看還沒吃完的飯菜，決定繼續(xù)吃完。
浪費糧食可恥！他們把這句話刻在了骨子里。
中午迎來一波客人高峰，劉景如和同事忙得口水都干了，肚子餓得呱呱叫。
下午兩點鐘，她才吃上盒飯，八元一份的盒飯，一個葷菜兩個素菜，算是良心商家了。她吃得津津有味，覺得八元盒飯實在是超值的存在。
她回電話給夏力。
夏力有氣無力地對她說：“我快餓死了！”
“那你有什么遺言？”
夏力氣得掛掉電話。
劉景如覺得他真是沒良心，怎么說她也照顧過他一個月，好奇想聽一下他的遺言很過分嗎？不愿意分享就算了，還掛電話那么沒禮貌。
她有一個沖動的想法，帶八元盒飯給夏力嘗嘗，也許他會喜歡吃，然后對人間充滿留戀。
死什么呀！
人世間的美好那么多。
夏珍對八元盒飯充滿了好奇，一不小心吃光了。
她回味地咂咂嘴。
“哥，你真的不吃嗎？”
夏力看看桌上的空飯盒，委屈得想掉眼淚，劉景如怎么那么小氣？竟然只帶了一份八元盒飯。
劉景如就想帶份八元盒飯給夏力，沒想到夏珍會來，當時劉景如放下盒飯剛走，夏珍就來了，見到盒飯就吃。
夏力錯失良機？
他餓得頭暈眼花。
他打電話給劉景如。
“我快餓死了?！?p> “盒飯沒吃嗎？”
“被夏珍吃了?！?p> 劉景如很驚訝，想不到夏珍眼疾手快。
“我現(xiàn)在沒空。”
“那我餓死算了?！?p> “其實你可以點外賣吃的?！?p> “收了報酬就不管我了？”
“不是?！?p> “記得清明節(jié)給我送支菊花?！?p> “清明節(jié)的菊花貴呢！”
夏力嘆氣，掛掉電話，沒見過這么小氣又不講義氣的人。
劉景如想哭，她聽見口袋里的錢在嘲笑她。
她想爭辯，但沒找到合適的詞語。
她一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，想像著天空下起雨來，她的眼淚混著雨水一起玩，雨停了，她的眼淚也會停。
眼淚說只想跟雨一起玩。
下次再玩吧！
劉景如帶著一身疲憊走進學校，抬頭望見夜空中的星星。
星星這么美麗又有意思，咋就不能摘一顆玩玩呢？玩一下再放回去。
天空怎么那么小氣？
她轉個身，跑去快餐店，老板正準備收攤。
“老板，給我來兩份盒飯?！?p> “要收了，不賣了?！?p> “老板，別這樣，好餓?！?p> 老板開這家快餐店的時候，發(fā)過誓，一定要讓打工人都吃飽飯，這家店已經開了五年，八元的盒飯從沒漲過價。
“為什么不漲價？”劉景如站在旁邊看老板炒菜。
“房東沒漲我們的房租，我也就不好漲價了。”
人外有人??！劉景如感嘆道。
她提著打包好的盒飯去找夏力。
夏力開門見到她，有些驚訝，又有些驚喜。
他邊吃八元的盒飯邊質問劉景如。
“除了這個，沒有別的了？”
劉景如被問得情緒復雜，她想到了快餐店老板的不得已，又想到了房東老板的不得已。
“好吃嗎？”
“還行?！?p> “如果北城評選美食，我投它一票?！?p> 夏力覺得她好愚蠢，美食那么多，偏偏揪著八元盒飯不放。
“你有問過它的意見？”
“不需要，反正都是被我吃掉?！?p> 夏力無語，他把盒飯吃光了。
味道還可以。
頭不暈眼不花了。
大家都不容易，劉景如邊收拾桌子邊想道。
“你是不是什么都有但其實什么都沒有？”
夏力一愣，他當然什么都有，從小到大，衣食無憂，努力工作只是錦上添花。
那她呢？
“你是不是什么都沒有但其實什么都有？”
劉景如一愣，她沒有父母，從小到大，跟著叔叔長大，來到他身邊也是生活所迫。
是運氣吧？
她幸運的和夏珍成為好朋友，又幸運的照顧骨折的夏力一個多月。
她是幸運的。
她欣慰地笑著對窗外那棵樹說。
那棵樹沉默不語。
天氣陰沉，不知道老天爺又在醞釀什么情緒。
那棵樹害怕了嗎？
她靜靜地看著那棵樹，仿佛看見夏力挽著她的手，一起走向光明的未來。
劉景程開口說話以后，村里找他閑聊的人多了起來，大黃狗嫌棄太吵，憤怒地在院子里上躥下跳，嚇得那些人再也不敢來。
“你要做有禮貌的狗。”
劉景程的訓話被大黃狗當成耳邊風，它嚴肅認真地守在院門口，來人就憤怒，連只蒼蠅飛過也要憤怒，嚇得蒼蠅趕緊逃跑，從此以后繞路走。
劉剛開著小農用車，旁邊坐著他老婆，突突地從外面開進院子里，憤怒的大黃狗搖頭擺尾地露出慈祥的笑容。
小生意賺的錢雖然已不如從前，但妻子兒子都在劉剛身邊，他很滿足。
劉景程再也回不到從前，這是劉剛心中最大的遺憾。
老劉家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原點，村里人有同情的，也有幸災樂禍的。
夏珍把一袋堅果順手塞進劉景如的布袋子里。
“我不餓?！?p> “餓了吃?！?p> 劉景如無語，這玩意兒能當飯吃的話，她豈不是又欠了夏珍幾頓飯錢，那五千塊錢還沒還清呢！眼淚吧嗒吧嗒地從她眼中掉出來。
夏珍望著她，一臉疑惑。
“你要是不喜歡吃堅果，我還有別的，辣條還是面包？”
劉景如一把抱住夏珍，哇哇大哭。
夏珍輕撫劉景如的后背。
“不用這么感動，我們是好朋友嘛！”
大爺?shù)模『门笥褌€屁！她現(xiàn)在是她的債主。
作為債主，夏珍從未討過債，她不缺那五千塊。
劉景如心里過意不去，心思敏感得夏珍的一個小舉動都能讓她傷感一天。
北城的秋天美得讓人以為是生活在畫里，耀眼的金黃色把世界變得金燦燦的，劉景如邊踩落葉邊想像把那些落葉變成金幣，隨手抓兩把，立馬變成有錢人。
“你有煩惱嗎？”劉景如好奇地問夏珍。
夏珍愣一下，開始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。
為錢？不曾。
為情？偶爾。
為名？不需要。
為利？不需要。
她的煩惱到底是什么呢？
不夠漂亮？夠漂亮了，沒有容貌焦慮。
減肥？懶得減。
學習？一直優(yōu)秀。
劉景如以為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。
“那你有什么遺憾？”
夏珍又愣一下，上個問題還沒思考出答案呢！
“你干脆問我有什么遺言。”
劉景如不好意思地吃吃笑。
“對不起！我不問了?！?p> “沒事，想問就問?！?p> “你一個星期換一個男朋友的速度跟錢有關嗎？”
“你不要侮辱他們，他們都不是沖我身上的含金量來的?！?p> 劉景如笑瘋了，難道他們是沖著她身上的脂肪含量來的？
夏珍交的男朋友都長得不帥，也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。
有人說她喜歡扶貧，結交的朋友都是窮人家的小孩。
“我扶你大爺！”夏珍氣得直跺腳。
她只是對那些人的世界充滿好奇，滿足好奇心難道也是一種罪過？
“有時候就是一種罪過?！毕牧φf。
“哥，我現(xiàn)在有點崇拜景如了，遇到的困難好像都能被她打敗，總有一天，她會走向光明?！毕恼淦诖赝巴狻?p> 夏力也望向窗外，今天北城有霧霾，天空是灰色的。
小時候的夏珍很愛哭，哪怕遇到一點點小事也會哭得驚天動地，李生性格好，總依著她，耐心的哄著她。
那時候的夏之初，正處于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，脾氣比較急躁，李生不讓她插手管教孩子的事，但她會安排好孩子們的學習和生活，李生照做就行了。
有一次，夏珍在幼兒園喝水的時候，被班上的一位男同學碰到，杯子里的水灑到了她的新鞋上，她很生氣，哭著把那個男同學推倒在地上。
回家后，她找夏力哭訴。
“哥，明天你去幫我揍他。”
“你已經把他推倒在地，你們倆扯平了?！?p> “扯平了嗎？”夏珍哭著問。
夏力扯了紙巾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。
“是的，而且我比你們大，我不能以大欺小?！?p> “哦?！?p> “哥陪你去玩秋千吧！”
“好?！?p> 夏珍不哭了，高興地拉著夏力去花園里蕩秋千。
善良的她，很好哄。
夏力的性格像李生比較多一點，但他并不欣賞李生這樣的男人，夏之初作為一個女人，一個人在外辛苦打拼，承擔起養(yǎng)家糊口的重擔，在一點上，他覺得李生做得很不好。
他發(fā)誓，他一定不會成為像李生一樣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