陟丘陟險,不承君令,何能旋反?載車載馳,不遵君令,何至歸途?
奇人善謀,睿智聰達;異人善變,深思敏捷;唯彼愚鈍,自在局中。
夜,侯馬驛傳內(nèi)層?xùn)|側(cè)一單間內(nèi)。
只見屋門窗戶緊閉,有兩人隔桌相對而坐。其中一人年齡不到二十,容貌俊朗;另一人年約五十左右,矮小精干。
年輕人輕聲問道:“這兩日所探消息若何?”
年長者輕聲回道:“自其昨日離開酒樓之后,回至城西住所,一直未出。約戌時四刻,身扮黑衣潛至驛傳周圍打探情況,未及天明返回住所。
“待今日午時來至酒樓。我于此時返回其住所欲查找些許信息,巧遇一年輕男子至其居所,未能如愿。
“約午時末刻,其返回居所,與此人密談,不多時,后此人離去。未幾,其離開居所。我跟隨其至城東一酒肆,先前之人亦至酒肆,兩人同桌而食。后分別離開酒肆,其直接返回居所。
“傍晚時候,先前之人提食酒而至,約有半個時辰,此人離去。待至此刻,未見其動。故特此回來將詳情相告?!?p> 年輕人輕聲問道:“可有其他異狀?”
年長者略有思考,隨后回道:“偶有幾次,仿佛有人暗中跟隨其行蹤?!?p> 年輕人聞言略顯驚訝之色,言道:“有人暗隨?是否有人察覺咱們的行蹤?”
年長者見狀,微微一笑,回道:“請放寬心,我之行蹤詭秘,察覺之人寥寥無幾!”
年輕人聞言,略有思索,隨即言道:“先生不辭幸苦保護于我,閑暇之時還煩勞打探消息,甚是愧疚?!?p> 年長者微微一笑,言道:“信君何須此言。老夫受君家厚恩,區(qū)區(qū)小事,何足掛齒。但有需要,隨時召喚,任憑驅(qū)使?!?p> 信雙手和拳施禮道:“先生乃我長輩,何來驅(qū)使一言?若凡有事,全需先生相助,則幸矣!”
年長者哈哈長笑,未幾言道:“老夫習(xí)武之人,奈何不得這文雅禮節(jié)。但有需要,隨時喚我便是?!?p> 信笑言道:“先生教誨甚是。此時夜深,先生勞苦之至,還請早點歇息?!?p> 年長者抱拳道:“那老夫先行告退,有事?lián)Q我便可?!毖杂櫍鹕硗顺?。
信閉目靜思近日之事,尤對“你我何曾相見?恐君識錯人矣”之言頗感疑惑。
夜,城東酒肆密室內(nèi)。
離與左苢隔桌對面而坐。
但見左苢畢恭畢敬言道:“昔日受上客所托,暗潛人緊密跟隨。除昨日日間去酒樓,夜間黑衣暗探驛傳;今日日間去酒樓之外,其他并無異象?!?p> 離輕聲問道:“可探知其夜探驛傳所為何事?”
左苢壓低聲音回道:“尚未探知。但驛傳所居何人,想必上客必知。”
離上身前傾輕聲道:“昨日秦兵動作甚大,怎能不知。若如此,任務(wù)甚為艱難,恐其難勝此任?!?p> 左苢亦前傾上身,言道:“若真為此,恐其兇多吉少。且此事干系重大,若上客有所動作,務(wù)必三思而后行?!?p> 離抽身閉目長思。
深夜,侯馬城西一民宿內(nèi)。
芷于榻上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白日經(jīng)歷,如圖畫般歷歷在目。突然,有一想法浮于腦中。既然無法入睡,何不至驛傳探些情況?
隨即起身,輕輕推開窗戶,借著朦朧月光,打開箱子,取出包裹,緊束發(fā)髻,身著黑衣,輕身跳窗而出,隨即閉上窗戶,悄悄然消失于夜色之中。
芷于侯馬城內(nèi)循街而行,不時潛入巷內(nèi)躲避巡邏秦兵。緩緩來至驛傳。
只見驛傳周圍并無秦兵守衛(wèi),只有前后兩門有秦兵把守。
芷不禁心中困惑。前日來此暗探,守衛(wèi)森嚴(yán),如今緣何如此?
芷屏住呼吸,躡手躡腳來至驛傳西墻下,墻高約有兩丈。
芷環(huán)顧四下無人,退后幾步停下,深提一口氣,緊跑幾步,來至墻下縱身一跳,雙腳蹬墻而上,雙手緊扣墻頂,雙臂用力,來至墻頂。隨即左手扳住墻沿,身體橫在墻內(nèi),觀察四周情況。
只見院內(nèi)無人,屋門皆閉,燈火皆滅。
芷輕聲跳下,循著墻邊,墊步擰腰向中層屋院走來。但見中層房屋窗戶盡皆緊閉,沿著房走,漸漸來至中層南門。但見南門有四名秦兵站立守衛(wèi)。芷轉(zhuǎn)身往回走來至中層北門,只見北門仍有四名秦兵站立守衛(wèi)。
芷旋即退回,來至西側(cè)一處屋檐下,隨即翻身來至屋頂,輕輕匍匐至內(nèi)側(cè),向中層院內(nèi)觀望。但見內(nèi)層房屋并無窗戶,中層屋門緊閉,兩隊秦兵,每隊六人往來巡邏。
觀察完畢,芷緩緩后退,然后輕身跳至屋下。循來時之路來至驛傳墻邊,依來時方法躍至墻上。待四下無人,縱身跳下,消失于月色中。
須臾,從外層院落僻靜之處走出兩名精壯秦兵,徑直向中層南門走來;穿過南門,循著走廊來至中層偏僻一處小屋,輕輕叩門。
未幾,一名秦將打開屋門,兩名秦兵輕聲道:“啟稟軍候,昨夜暗探之人今夜又至,于中層屋頂窺視。現(xiàn)已離去。”
軍候輕聲回道:“吾知矣。明日吾報于將軍。還需勞煩兩位百將勤于防視,若有消息,速報吾知?!?p> 兩位百將輕聲道:“諾!”
芷潛身來至居所,抬起窗戶,輕身跳入屋內(nèi)。借著月光,但見屋內(nèi)跽坐一人。芷心中甚驚,急于從懷中取出匕首。
跽坐之人輕聲道:“勿驚,是我!”
芷聞得聲音,辨知是離。隨收起匕首,來至離前,跽坐而問:“此已深夜,來此何事?”
離輕聲問道:“夜探驛傳,所為何事?”
芷驚問道:“你跟蹤于我?”
離緩緩言道:“你我情如兄妹,此事干系重大,我不忍視你于絕地而束手旁觀。”
芷默默回道:“此事我已知矣。實乃谷令難違!倘有違抗,歸途何在?”
離輕聲道:“我于谷內(nèi)執(zhí)令久矣!實言相告,你我皆為他人棋子,任其擺布;若有需要,隨時可棄。我此次私自離谷,真心助你完成任務(wù),還請實言相告!”
芷面露危難之色,心中暗想,“此事我豈不知?奈何不忍亦陷你于危難之中。”遂緩言道:“既為棋子,命運由他。谷令難違,還請見諒!”
離聞言如鯁在喉,欲言又止。遂緩緩起身道:“既然如此,我亦不必強求。但請聽我一言,你我雖皆為棋子,任人擺布,然可乘隙而為,破繭而生;或為散子,如齊樹無用而釋,若宋龜為用而牢,閑而不棄。”
言訖,緩步離屋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