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有失有得
林虎像是早就預(yù)料到他會這么說一般，幾乎是沈景城剛提出疑問，他就給出了答案：“放心吧，有十個里長呢，每年輪一個，縣里安排你過幾年再輪值，那時候你就大了?！?p> 顧錦：為什么要多此一舉？重新選個人當(dāng)里長不好嗎？
沈景城：給職位不給權(quán)利，這是想干什么？。
“我家現(xiàn)在就我和我媳婦兩個人，算是孤寡戶吧，不符合當(dāng)里長的條件啊。”沈景城努力想著當(dāng)里長所需的條件，想要拒絕。
“孤寡戶是指孤兒寡母，你又不是無父無母，只是跟父母移民的地方不同而已，不算孤寡?！绷只⑿χ瘩g。
“那我也不符合丁糧多的條件啊，我家男丁就我一個?！鄙蚓俺抢^續(xù)找理由。
“雖然你家男丁不多，可你家地多啊，就你家這六十多畝地，原來的那些里長還不如你呢?！绷只⒃俅务g回。
顧錦和沈景城被反駁的面面相覷。
早知道就不開這么多地了，錢花沒了，收成還不知道怎么樣，官府安排的差事倒是先來了，這不是要命嗎？
“好好干，我們知縣大人很看好你。”林虎拍拍他的肩頭就走，走了兩步后忽然又停住對沈景城說：“哦對了，你們這個村不到兩甲，其中十戶的甲首是顧昌平，我已經(jīng)跟他說過了，剩下的四戶暫時你先管著，等以后湊夠戶數(shù)再另選甲首。還有，今年輪值的里正村子受災(zāi)也不輕，暫時管不到你們這邊，你們村子所有事宜，也暫時由你代管?！?p> 林虎說完這些后是真的走了，速度快的就像后面有什么追一樣。
沈景城聽到這里總算明白這人什么意思了。
鬧了半天，合著是想把村里那些受災(zāi)人家交給自己??？算盤怎么打得那么精呢？
沈景城無語的看向顧錦，顧錦也不知道該說什么，良久才幽幽的叫了一聲：“里長大人？”
沈景城被她叫的噴笑，張口也叫了一聲：“里長夫人？”
一聲‘里長夫人’，顧錦只覺得寒毛直豎，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說：“快別叫了，我瘆得慌?！?p> 沈景城被她這模樣逗的想笑，卻還是裝出一臉的無辜：“是你先叫我的?！?p> 顧錦咧咧嘴，可還是想不通，疑惑的問他：“你說，縣里為什么讓你當(dāng)里長呢？就算我們家的地再多，可你畢竟還是個孩子啊，這世上哪有九歲的孩子當(dāng)里長的？”
“盯上咱家的莊稼了吧。”沈景城把自己想到的事情一點點告訴她。
“雖然現(xiàn)在河水退下去了，但我聽說被淹的并不只是我們村，縣里凡是沿河的莊稼基本都被淹了，也就是說今年會有很多人家會顆粒無收，到冬天這些人家生存是個問題，明年開春種地又是個問題。而這時候偏偏我們和顧家正好有那么多地，偏偏莊稼還長勢良好，偏偏我們現(xiàn)在還不用交賦稅，縣里這時候讓我當(dāng)里正，把全村的事情交給我代管，估計是想讓我們養(yǎng)著這些人吧？”
顧錦聽得瞪大了眼，不敢置信的說：“這也太不要臉了吧？我們來的時候沒人管我們，遇到事了還想讓我們管別人？”
“那有什么辦法？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，人家怎么說，我們小老百姓就只有照做的份兒。更何況，現(xiàn)在縣里還給我按了個里正的差事，現(xiàn)在我們是管也得管，不管也得管。”沈景城說的很是無奈。
這世道，只有家業(yè)沒有本事，什么人都能來拿捏你一下。
顧錦聽得心情郁郁，以前宋家只是個普通民戶，她從來沒面對過這樣的事情，本以為她和沈景城只要好好干活，以后肯定能越活越好，可現(xiàn)在看來想要活好似乎并不是那么簡單。
“沒事。”沈景城見她愁的又皺起了眉，把她抱到炕邊坐下，自己站她身前盡力安撫她：“別愁，大不了就讓這些人像高大壯他們一樣給我們開荒干活，根據(jù)他們干的活多少給糧食，我們多開些荒地種上冬小麥，沒有損失的?！?p> “那我也生氣?！鳖欏\還是氣不過，忽然抬頭對他說：“夫君，我供你讀書吧，你去考功名，哪怕只考個童生，那些人也不敢這么欺負(fù)我們的?！?p> 她記得當(dāng)時宋老二就是這樣，只是考了個童生，全村人就沒有一個敢惹他們家的了，縣太爺還親自派人來送過禮，而她就算在宋家受氣，可出去是沒有一個人敢對她說閑話的。
沈景城聽得動作微頓，隨后點點頭，柔聲說：“好，我們讀書，只是今年這情況怕是不行了，明年吧，明年情況如果允許，我就去讀書?！?p> 其實他是不放心顧錦一個人在家里，她還太小，一個人獨居在村子里不行。他想等到條件允許，在學(xué)堂附近租個房子或是買個房子，到時候帶著她一塊兒去讀書。
顧錦并不知道沈景城的打算，卻知道今年這情況確實是夠嗆了，以糧換工，就算自家有六十多畝莊稼，全村人一分，自己還不知道能剩點什么，只能等明年收了糧食再說。
更何況，就算沈景城讀了書，也不一定能考上功名，沒見那么多人怎么考都考不上的嗎？是她太心急了。
對于剛才脫口而出的話，顧錦有些愧疚，身子前傾著把頭靠在他胸口悶悶的說：“對不起啊，我剛才有些生氣，說話有些不管不顧了，讀書的事情你不要有壓力，那功名能考上固然是好，考不上也沒什么的。”
“好?！鄙蚓俺禽p輕將她擁入懷中，眼中卻全是堅定。
如果有機會，他肯定會考功名的，就算為了不讓人隨隨便便拿捏，他也要考，拼盡全力的去考。
只是兩人雖然說了那么多，也預(yù)想了那么多，那些被淹了地的人們卻始終沒有上門。
一天、兩天，一個月后，顧錦和沈景城覺得或許是他們想多了，那些人也許還有存糧，根本就用不著他們多此一舉的擔(dān)心。
然而，就在兩人剛放心沒多久，當(dāng)?shù)乩锏幕ㄉ鷮⒁斋@，田間的棉花開始發(fā)白時，八九個莊稼漢子忽然就找上了門。
“小里長，您看您地里的莊稼都快成熟了，楊石頭和高大壯也未必忙得過來，要不要多些人幫您收莊稼?。课覀儾灰ゅX，您看著給點糧種就成?！睅ь^的漢子不太有底氣的問。
看著幾人，沈景城和顧錦雖有些意外，卻也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，大大方方的把早就定好的條件說了出來。
這些人過來也不過是試試，沒想到還真能成，連忙點頭答應(yīng)。
對他們來說，莊稼被淹固然讓人心疼，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糧種了，眼看今年已經(jīng)是顆粒無收，手里也一個銅板都沒了，要是不想辦法弄點糧種，明年他們就是有地也只能干看著種不了。
如今沈景城肯承諾干活就給糧食，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。
他們看過了，沈景城地里的莊稼長的都很好，幾乎都能留種的。
秋收從這天開始就拉開了序幕，花生、棉花、大豆、高粱、谷子，一堆堆顆粒飽滿的糧食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被運到了兩人的屋子里，秋風(fēng)漸涼寒風(fēng)乍起時，這些糧食又被一點點的分到了各家各戶。
一切完成后，顧錦和沈景城看著屋子里除了種子僅剩不多的糧食，和手里又多出來的一百多畝冬小麥地契，同時長吁一口氣。
六十畝的糧食，換成了一百多畝的地契，也算是有失有得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