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蓁和紅姑進去時，只有三五人坐在那里聽書？看好多座位都閑著？紅姑便拉著黃蓁坐下來。
見兩人進來，便有小童端了粗瓷茶碗放在桌上，倒茶給我們喝，細聽才知這位先生說的是襄陽城破，蒙古人肆虐導(dǎo)致城內(nèi)累累白骨的慘事。
黃蓁和紅姑相視一眼，沒想到朝廷緊緊捂住的事情？卻被一個說書的捅了出來？
那說書人自顧自地講著，凡是成年男子皆被趕去修駐城防，女子稍有姿色的皆被掠去軍營做了營妓，如今襄陽城內(nèi)早已是十室九空，早已不見炊煙起。
蒙古軍燒殺掠奪無惡不作？視漢我們?nèi)藶樨i狗，更有甚者？屠戮無辜小兒只為將頭顱制成酒器？擺在餐桌上用來待客，真是聞?wù)唧@心，聽者流淚。
黃蓁被說書先生言辭駭?shù)臏喩砻袄錃猓瑳]有直面戰(zhàn)爭的人永遠無法想象戰(zhàn)場上的慘烈？那是多少個家庭的撕心裂肺？多少萬具累累白骨的堆就的軍功？
馬革裹尸那是將士們的夢想，聽著激昂振奮，實則是壯烈而偉大？榮譽的背后是無數(shù)的血淚控訴？和晝夜難眠的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？可這些慘烈與紫袍玉帶的當(dāng)權(quán)者沒有妨礙？
贏了戰(zhàn)爭他們對酒當(dāng)歌分割利益，輸了戰(zhàn)爭國家割城棄地百姓成為棄子？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，真的一視同仁嗎？黃蓁想起了那些往軍糧里摻沙子和霉米的人？
那些踐踏國家利益的當(dāng)權(quán)者，他們可曾知道？因為他們的懈怠和推諉？多少無辜生命就這樣白白的死掉？讀書習(xí)武是為了什么？不知檢討卻無恥的理直氣壯？
黃蓁有些但心地看著姑姑，紅姑憤慨萬分，手指死死扣住桌沿，旁邊坐著的三五人早已聽不下去，紛紛喝罵出聲？
并詢問說書先生真假？那先生說，他是襄陽城破的幸存者，一家十六口人，指著小童說道，只逃出他們祖孫二人來？
書攤上剎時靜謐無語？氣氛悲壯而壓抑，黃蓁仿佛胸口淤了口濁氣，不上不下的？
正好來娣和招娣找過來，姑姑拿了五兩銀子遞給小童，神情黯然的招呼我們離開，身后傳來小童的驚呼聲？而紅姑逃也似的頭也不回？
接下來這一路姑姑冷著臉，來娣她們不知就里有些忐忑？
黃蓁小聲安慰著說道：“姑姑何須介懷？國家大事自有朝臣和官家定奪？而我們能盡的都是微薄之力？
您要是心里還過不去？我多捐些銀子資助災(zāi)民可好？”
紅姑欣慰的嗔道：“才捐的銀子還沒過一月？又當(dāng)自己是散財童子，您就是捐的再多？落到災(zāi)民手里能剩多少？說完滿臉落寞，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樣子?！?p> 黃蓁哄著說道：“只要能哄得姑姑開心？我就算當(dāng)回散財童子又怎樣？”
“不必為了哄我糟踐銀子？本以為我早就修煉的冷心冷肺，可還是聽不得這等慘事？罷了，罷了，與我何干？先顧好自己再說，做出一副已經(jīng)看開的樣子？
可是眉目間的抑郁，出賣了她的難過？黃蓁暗暗嘆了口氣，不敢再提起鄂北來。
到了姑姑說的那件鋪子，門口站著個金發(fā)碧眼的男人，穿著奇怪的褂子，說著蹩腳的官話來招待客人？
門口滯留著許多圍觀他的人，那番人很習(xí)以為常的模樣，該做什么就做什么？招娣膽子大，好奇的近前細細打量那人，那人也湊近的來打量著招娣？
人群發(fā)出善意的哄笑聲，慌得來娣一把拽她進了鋪子，招娣卻混不在乎？還頻頻回頭看去。
氣的來娣瞪著招娣不許再看？里面的伙計也是番邦人，說的官話雖有些生硬，但是詞能答意的介紹是沒有問題的？
黃蓁打量著里面的擺飾？顏色絢麗的琉璃簪子，叫不上名字的香露？用雀鳥的羽毛做成的扇子，銀鏈子下墜著的雕像說是他們的神，還有樣式各異日晷？
介紹說在番邦那里叫做鐘表，大小不一？有的日晷可以藏在懷里，有的日晷是能擺放在案幾上，還有的日晷立在地上比人都高？
用銀鏈子墜著的日晷還可以掛在脖子上，黃蓁想要帶回些去送人？讓阿婆和雀兒開開眼界。
琳瑯滿目的擺設(shè)，連黃蓁都有些按捺不住，讓伙計拿了幾盒子的琉璃簪子過來，跟招娣道：“挑些好看的我回去送人?！?p> 一通逛下來幾個人滿載而歸，車里已經(jīng)沒有落腳的地？
紅姑指著說道：“從前面的風(fēng)陽路口拐過去，就是武林路，離我們要去的地方很近，那里有家韃子開的店鋪，它家的炙羊肉是臨安府一絕。
姑娘不妨去嘗嘗？又看招娣眼巴巴地望著她，眼底露出一絲笑意，至于你惦記的蔥包燴嗎？可以去對面的仙客來買回來吃，也不耽誤？”
招娣俏皮地說道：“還是姑姑想的周全，屬下聽了您的話正在犯難呢？”
紅姑斜睨她問道：“我卻不知哪句話讓你犯難了？”
招娣伸了伸舌頭道：“自然是那堪稱一絕的炙羊肉啊？吃了炙羊肉，屬下心里還要惦記著蔥包燴？卻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流口水了，姑姑的主意一出，豈不兩全了？”
說完還抿了下嘴，怕口水跑出來似的？讓人忍不住發(fā)笑。
來娣拍了下她嗔道：“你就是個吃貨，出息的？”
招娣看著氣氛良好，就賣弄道：“姐姐也太不豁達了？人生在世除了生死無大事？行走江湖當(dāng)自然是吃喝當(dāng)前，且行且樂？如此作答到對了紅姑的脾氣。”
紅姑欣賞地道：“倒是個心寬的孩子，和雀兒倒像是嫡親的姐妹？”
黃蓁拍著手著笑道：“了不得了？家里早晚會有個俠女出去仗劍江湖？”
來娣說道：“就仗著姑姑和您寵她，不知天高地厚？”
招娣當(dāng)真地回道：“天高地厚與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我只需知道誰家的香煎肉好吃？誰家的點心入口即化？果脯里放的是霜糖還是蔗糖就好了？
多于的心操來做什么？”
一句話噎得來娣不知如何回她，恨恨地道：“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？”
說說笑笑的一會就到了姑姑說的那家店，已經(jīng)過了午時，有些來得早的客人都已經(jīng)走了，在二樓挑了個臨窗的位置，黃蓁坐下，從樓上俯瞰下去。
整條武林路上的繁華喧鬧都在眼底，路上行人摩肩擦踵，紅姑指著斜對面的方向道：“仙客來就在那里？你們?nèi)ベI了蔥包燴回來，這邊的羊腿也得了，兩邊都不耽誤功夫？”
來娣也不放心招娣一個人出去，應(yīng)聲姐妹倆就去了仙客來。見姐妹倆出去了。
紅姑才說道：“我們的鋪子就在這條路的頂頭，見了岫玉后您過鋪子去也不遲？屬下是怕她咋然見您情緒失控？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不好了？”
“姑姑說的是，本來就不差這一時半會的？明面上的牽扯越少越好，千里長提毀于蟻穴，古往今來多少事，都壞在這些不起眼的細節(jié)上？我就不重蹈覆轍了？”
紅姑聽了暗暗點頭，說道：“似您這般警醒的人不多？姑娘如今越發(fā)地沉穩(wěn)，主子若是知道您慮事這般周全？不知有多高興呢？”
“哎”
黃蓁嘆了口氣有些灰心地說道：“有什么用呢？父母雙親流亡在海外，時至今日我都不能確定？是否還有相見之日？”
“姑娘不要灰心？在層層枷鎖封錮的皇城里，帶給主子的只有失望和傷害？此番如飛鳥入云，盤龍歸海，一朝掙脫這污泥腐朽地，身心得以放松，是喜事。
您要替主子高興才是，山不轉(zhuǎn)水轉(zhuǎn)？你們父女總有相見的那日？”
黃蓁無奈的說道：“父親此生的念想，滿腔的熱血，都是想要護衛(wèi)這如畫的江山？驅(qū)除韃虜收復(fù)北邊失地，想要一雪靖康恥來震國威？
可他那嫉惡如仇的性子，哪見的了這些鬼魅魍魎事？此番得以順力脫身也是幸事？
希望江湖之遠，異域的湖光山色，可以治愈父親的鄉(xiāng)愁？見與不見的平安就好，也讓我有個念想不是?！?p> “您總是這樣，紅姑嗔道，明明是屬下想要安慰您，可是說來說去您不僅安慰了自己？順道連屬下也安慰了，枉屬下年長您許多年？可不帶這樣的？”
黃蓁以扇掩嘴笑道：“不愧是姑姑？夸起人來也與眾不同？”
相互間調(diào)侃了幾句，才將方才從鄂北的陰霾里脫出來？紅姑臉上也見了笑模樣。
伙計將烤好的羊腿端上桌來，用刀削成片狀整齊地碼在鉄盤上，底下用碳烤著，零星的幾塊碳維持著熱度，濃香的肉味彌漫出來。
黃蓁聞著不自覺地就咽了口水，才覺出是自己餓了？遂問道：“來娣怎么去的這樣久？”
約摸著黃蓁這是餓了，便勸說道：“想來也在回來的路上？您邊吃邊等著，正說著，就見來娣和招娣捧著打包好的菜進來，還拎了兩罐秘制的醬汁兒回來?！?p> 招娣歡快的說道：“屬下點了兩份蔥包燴，姑娘快嘗嘗?！?p> 黃蓁調(diào)笑道：”嘗嘗是可以？但你不能逼著我罵人？吃一口罵一句這樣的稀罕事，我可是學(xué)不來的？”
招娣不好意思的說道道：“姑娘是斯文人怎能出口成臟？屬下在心里都替您代勞了?！?p> 逗的黃蓁笑出聲來，這招娣可真是個開心果？此趟出行有了招娣，不知添了多少樂趣？”
這炙羊肉肥而不膩？烤的外酥里嫩火候剛剛好，入口焦脆香嫩味蕾全開，完全沒有腥膻的味道？像是獨傳秘制的手藝？
見黃蓁連著吃了好幾塊，紅姑盛了碗解膩湯給她，說道：“您腸胃弱不能多吃？
來娣也夾一塊蔥包燴遞過來，說道：“里面的菜蔬屬下看了，倒也新鮮，秘制的醬汁兒味道特別，您吃上幾口去去油膩?！?p> “招娣也大呼過癮？只遺憾把秦檜做成了面人？說要是肉的咬起來就更過癮了？還說這么有分量的賣國賊，實在不該用面人來糊弄？
回去要跟阿婆合計著改良一下？用香煎肉來替才最過癮?！?p> 弄得這頓飯下來，笑聲就沒斷過，招娣見紅姑不像往日那般冷著臉，越發(fā)活潑起來？開始來娣還攔著些，后來見攔不住也隨她了。
不過結(jié)賬時，伙計卻說有人替我們結(jié)了，黃蓁不明所以的看向紅姑？紅姑搖頭表示不知情？誰會替我們結(jié)賬呢？
（此章完結(jié)）
1蒙古人用漢人的頭顱制成酒器，史上確有其事。
2宋理宗趙昀在南宋滅亡后，XZ佛家僧人楊鏈真，在元朝宰相桑哥的支持下，盜掘南宋皇陵，砍下理宗皇帝的頭顱，制成酒器用以待客炫耀。
3待到明朝時，頭顱才被朱元璋追回頭骨，下令修復(fù)南宋六陵，向民眾宣告，漢人重掌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