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前,一對夫妻郎才女貌卻生了個怪物,丑陋至極。
妻子望著懷中面容皺縮成一團(tuán)的嬰兒,開始抽泣、哽咽,他們一輩子積德行善怎么就遇到這樣的事情。
外面的人在傳,說柳大寶的妻子是個妖怪,生了個怪物,少部分人可憐她,說天道不公。
“萍兒,你放心,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。”柳大寶柔情滿目,不管外人如何說,凌萍母女都是他最愛的人。
凌萍將孩子放到丈夫懷里,道:“大寶,我要你答應(yīng)我一件事,即使我不在了,也不能讓人欺負(fù)心兒”。
他們給孩子取名柳心。
柳大寶:“夫人說什么傻話,這輩子我們要一起走,你答應(yīng)過我的,我不允許”。
柳夫人生下柳心后得了場大病至今未痊愈,她有種預(yù)感,自己恐怕時日無多。
自此以后為了救治她們母女,柳大寶開始了經(jīng)商,積累足夠的財力。走南闖北尋遍名醫(yī)名藥,卻未有一人一藥可以解決她們的問題。
他帶著妻兒去了帝都長安,名醫(yī)不行,他就去求醫(yī)者,名藥不行,他就去買靈藥。
他拜訪了白家的醫(yī)者,可那人勢利眼,瞧不起他,看都沒看就把他轟了出來。他又去文家,見到了文家的醫(yī)者文三七。
文三七替她們母女看了病,將柳大寶叫到一旁,“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,你得做好心理準(zhǔn)備”。
“大人但說無妨。”
“你的女兒活不過十歲,夫人怕是活不過五年。”
文三七之言如晴天霹靂,擊碎了柳大寶生存的信念,他此刻也變得搖搖欲墜。
三年前就有名醫(yī)說她們最多活不過十年,今日可算是得到了確切的答案。
“我只想知道有沒有辦法?!?p> 見他哀傷模樣,文三七說出了一個法子:“我這里有一株靈藥,使用的條件是二人連心,她們是母女,可以轉(zhuǎn)運續(xù)命,但是只能活一個,將一人剩下的壽命轉(zhuǎn)接給另一人”。
“不……”
“謝三七先生大恩,小女感激不盡,就按先生所言?!?p> “萍兒,不可?!?p> “你閉嘴?!?p> “那我先回去拿藥,就不打擾了?!?p> 待醫(yī)者走后,柳大寶說:“萍兒,你還可以活五年,相信我,我會找到其它辦法的,不需要如此。”
凌萍只是搖著懷抱里的孩子,三年過去了柳心的面貌越發(fā)難看,但在母親的眼里她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。
“大寶,我今天遇到一個人?!绷杵季従徴f道。
“什么人?”
“一個給心兒指了一條生路的人?!绷杵嫉哪樕细〕鲆荒ㄐσ?。
……
今天早上柳大寶去找醫(yī)者,凌萍也沒有閑著,她帶著女兒去了寺廟,長安的大興善寺。
燒香祈福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唯一能做的事情,周圍同樣來祈福的人不時流露出同情之色。
方丈惠果遇到了這對母女,“天生奇相,以后必非平凡之人”。
“借方丈吉言!”
“阿彌陀佛!”
祈完福,回家途中,她在寺廟附近的街上遇到一個人,一只手拿著半只雞,一只手拿著卦幡,拼命的跑,身后有一個拿著刀圍著油嘖嘖圍裙的人在追他。
“你給我站住,還我的雞?!?p> “你當(dāng)我傻,停下你不得宰了我。”他邊跑邊吃,不時還倒著跑,有點戲耍人的意思。
凌萍牽著柳心擋住持刀人,“店家,發(fā)生了什么事?”
算卦人見狀也停了下來。
店家說:“他拿了我的雞不給錢,說是以卦抵賬,這不明擺著耍我嗎?我就追了他三條街,打死也得把雞要回來”。
“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求我算我都不給他們算,你半只雞換一卦不知道賺了多大的便宜,居然還追我,看來你是沒有這發(fā)財?shù)母鈬D。”算卦人搖著雞骨頭說道。
凌萍給了店家銀子打發(fā)了店家。
“哼,今天就便宜你,再有下次我剁了你的手。”店家離去時用刀指著偷雞賊放話說。
隨后凌萍斥責(zé)算卦人,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,哪里有人以卦當(dāng)錢的,況且人家不同意,你這就是強(qiáng)買強(qiáng)賣,以后還是少犯的好”。
“你這人還挺有意思,先是替我付了銀子又來教訓(xùn)我,先說好我可不會還你錢。”
“錢就不用還了,我只是怕他殺了你,給他自己造了殺戮。”
看到凌萍纖瘦落寞的背影,算卦人叫住了她,“夫人,你我本無緣,今日看你好心的份上,我免費送你一卦如何?”
凌萍認(rèn)為他是個江湖騙子,這是又想騙她,停也不停地往前走。
“卜上一卦你也虧不了什么,我可提醒你,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?!彼么蛑葬?,悠然念道:“緣起緣滅,緣而卜之,生死之命,姻緣之連。”
“等等,等等,小女子有眼無珠,請大人贖罪?!绷杵家宦牭胶竺婺蔷湓?,立刻停下即將踏入馬車的腳步。
這句話但凡有點見識和閱歷的都知道,它是一位大人物的口頭禪。
算卦人轉(zhuǎn)身道:“你同意了?”他的卦必須當(dāng)事人同意方可起。
凌萍點頭,抱著柳心說:“我要算我女兒生機(jī)在何方?!彼路鹂吹搅讼M?。
算卦人看見三歲柳心的眼睛,似乎有些妖異,連連搖頭嘆氣,“可惜了,絕頂之資,卻只能活到十歲。這生路……在……十五歲?!?p> 活不過十歲卻在十五歲有轉(zhuǎn)機(jī),聽起來有些怪,但這恰恰說明柳心會有續(xù)命之法,換句話說柳心必須活到十五歲才可以有大機(jī)緣。
凌萍欣喜若狂,只要女兒活到十五她的病就可迎刃而解。
其實這副卦只算了一半,前半部分告訴她必須活到十五,也就是要等上十二年。后一半算的是十五歲遇到的機(jī)緣是什么?以及去哪兒?得到后有什么用?
但無論怎么算也算不出來,算卦人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,送走了柳夫人后自己掰著手指繼續(xù)演算。他一臉的疑惑和不解,“怎么只能算出這點東西,這不是在辱我命師的名頭嗎”。
算到了時間,卻算不到地點和人物,實乃愧對命師之名。
……
“命師又如何,他又不是萬能的,他也會犯錯,再給我點時間,我會找到辦法的?!绷髮殣蹜K了凌萍,得知她決定轉(zhuǎn)運續(xù)命后他甚至閃過一個惡毒的想法。
他對他們的孩子柳心動了殺念。
柳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她娘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,抖著腿以安撫孩子。不知是不是接觸到她爹的目光,她哭的更加大聲。
柳大寶收起了心思,因為他知道,若是孩子沒了,凌萍也活不下去,而且永遠(yuǎn)不會原諒他。
他抱過柳心,像是犯錯的孩子似的低著頭,“是爹不好,嚇到心兒了。”感受到父親的溫暖柳心漸漸酣睡過去。
“夫人,我知勸不動你,只求你一件事可好?”柳大寶深情地看著妻子:“下輩子,你可不能嫁給其他人”。
凌萍坐在旁邊,頭靠在他肩上,“那你可得照顧好心兒,找到治病的法子,讓她開開心心,不用帶面紗活下去?!?p> 柳大寶一手抱著柳心,一手緊緊握著夫人,堅定道:“夫人有令,莫敢不從,柳某定竭盡所能,不惜一切,完成夫人所托”。
現(xiàn)在只差文三七的靈藥了。文三七是文家的人,卻不是文家的家主,拿靈藥還是得和家主稟報經(jīng)過允許才可以。
“拿去吧,當(dāng)是結(jié)一份善緣?!焙迷谖募壹抑魍ㄇ檫_(dá)理,沒有為難他。
此藥名為子母蓮,捐獻(xiàn)壽命者服用母蓮,另一人服用子蓮,便可完成轉(zhuǎn)運續(xù)命。
拿到藥材后,柳大寶熬煮給妻女服下,妻子凌萍睡在他懷里再也沒有醒過來,女兒柳心整整哭了一天一夜。
事后他將骨灰隨風(fēng)灑在江河里,因為她喜歡漂流,可以去到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,若不是被柳大寶給收了現(xiàn)在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。
同時他編了一個謊,以后女兒要是問起娘親的事,他就說是生病離開了他們,這樣就不會讓孩子自責(zé)自己的降生。
“爹,我們?nèi)ツ膬??”五歲的柳心坐在馬車上問給她駕車充當(dāng)車夫的柳大寶。
這兩年他沒有閑著,試圖尋找治病的法子,不能坐以待斃等待十五歲的來臨,于是不斷擴(kuò)大生意,增大影響力,托人尋找。
“這次啊,爹帶心兒去揚州,哪里的煙花可漂亮了。”
“心兒不想看煙花,心兒想回家?!绷钠谠S的眼神令人心疼。
這兩年柳大寶無論去哪兒都帶著她,就怕留她一人出了什么事情,自己也能免去對女兒的思念。
每次回家待不了幾天,一聽說哪里有消息他就立刻啟程,兩年時間去了十?dāng)?shù)個城市,最終卻都無功而返。
包括此次揚州之行也沒能獲得有用的東西。
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他們又回到了長安。
進(jìn)城后他的馬車撞到了一個突然沖出的老人,老人背著一個包袱,也不找他麻煩,站起來瘸著腿就慌忙逃跑。
過了一會兒他看見街上有官兵在找什么人,他想到了之前撞到的著急忙慌的老人,估計和那人有關(guān)系。
柳心體弱,容易生病,柳大寶帶著她外出去抓養(yǎng)身用的藥材。
“爹,那里有人。”
“不管他。”
“可他好像受傷了。”
路上柳心聽到了漆黑巷角傳來動靜,或者說求救聲。柳大寶走近一看,居然是白天撞到的人。
對方背靠院墻,癱坐在地,垂著手翹起一只指頭,“你,撞我,救我”。
柳大寶背他回家,抓了藥,藥方是那人自己開的,其中還不乏幾株珍貴靈藥。
沒過半天老者身上的刀傷痊愈,驚人的恢復(fù)力,神奇的藥方,不難猜出他的身份。
他是一名醫(yī)者。
氣息平穩(wěn)后他坐起來說:“觀你家底還算不錯,可要買到我需要的這幾株靈藥絕非易事,想來廢了不少功夫和錢財?!?p> “這些年走南闖北積累了一些靈藥,剛好庫房里有,便拿來用,沒有廢什么功夫?!?p> “哦?那還真是運氣使然,天注定我商陸命不該絕?!鄙剃懸撵`藥都是用于急用,只是一株都不好找,今日恰巧三株靈藥地榆、降香、仙鶴草齊聚于此,難保不是天意。
思索間他看到了躲在柳大寶屁股后面縮著腦袋的柳心,招了招手,“你來”。
說來奇怪,柳心向來怕人,今日卻對商陸沒有那么戒備。
商陸的手指劃過柳心如同樹皮的臉頰,“命里有時終須有,命里無時莫強(qiáng)求?!彼斐鍪持更c在額頭,似在窺探她的命理。
他猛然睜眼,震驚的張開嘴,陷入了沉思。
隨后取過隨身攜帶的包袱,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張,“我這里有一張方子,此方傷天害理,換做以前,斷不可能給你,今日,無所謂了”。
柳大寶打開藥方,突然屋外電閃雷鳴,大雨傾盆,只見其上寫著一味藥——仙·白首,可治少齡老容之癥。
上面詳細(xì)記載了靈藥的培養(yǎng)之法,常人看了,也得動容其之血腥。
轟的一聲雷閃,嚇壞了柳心,趕忙抱住父親的腿。
房梁上一縷火苗落在他手中的藥方上,燒毀了它,只留下燒盡后剩下的小指甲蓋大小、深紅色的一小截楣桿。
而這一截楣桿,就是仙·白首的種子。
皇天不負(fù)有心人,終是讓他找到了。
次日,長安里有消息傳,柳家所有人不翼而飛,說是柳家人惹到什么大人物一下子全跑了,店鋪賣了,生意撤出長安,人也走了,就連寨子都不要了。
先前走南闖北尋法子,他知道一個很好的養(yǎng)藥地,從長安蒸發(fā)的柳家輾轉(zhuǎn)到了弱水村,定居在此。面對土匪的騷擾,柳大寶操刀上陣擊退了來犯的土匪,一次兩次的就沒人敢來打弱水村的主意。
弱水村的人很好,對待他們就像是自己家人,完全沒當(dāng)他們是外來者。村民看到柳心是不是還會逗她一下,只是柳心認(rèn)生,且不愿意出門,總是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
柳大寶一開始是動搖的,可看到女兒連人都不敢靠近時他又下定了決心,狠心將種子埋在了弱水村。
他答應(yīng)過妻子,不惜一切代價治好女兒的病,讓她開心地活下去。沒人知道,包括唯一待在他身邊的柳心都不知道,自從凌萍死后,女兒成了他活下去的念想,對妻子的承諾成了他堅持的動力,作為修武之人,柳大寶早已魔怔,無法回頭。
這場游戲,裝作是老鼠的貓,自以為是貓的老鼠,坐收漁利的漁翁,誰,才是贏家?
在柳心十五歲這年,看到無名知道他醫(yī)者身份的那一刻柳大寶明白了一切,以前的重重疑惑都有了答案。
不過他還是怕,柳家與無名非親非故,就算無名答應(yīng)了他的請求,卻也擔(dān)心不會盡力。于是他決定將人分成兩部分,一部分留在村子里成為種子的養(yǎng)料,一部分人前去救無名。
要讓無名知道所有人都是為了救他而死,他要讓無名愧疚,這份愧疚有多深,無名對柳心就會有多好,如此他才可以安心去找凌萍。
這輩子的承諾柳大寶算是完成了,而下輩子,還得趕著去娶媳婦兒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