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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愛上抑郁女的風花血月

第十三章 這應該是你最難忘的圣誕節(jié)吧?

一場愛上抑郁女的風花血月 漫天丹霞 15671 2024-02-22 09:39:44

  今天高靜要帶元朗去看房子。昨天高靜去中介推介的五六套房子里實地拍了照片和視頻,元朗在手機上反復看了幾遍高靜發(fā)過來的照片和視頻,他覺得其中一個叫悅府的高檔小區(qū)比較符合他的要求。原本是要高靜直接簽合同辦手續(xù),到了晚上他又改了注意,給高靜打電話說,他第二天要親自去房子看看。

  高靜也覺得很奇怪,以前元朗購置無論房子和還是其它物品都只是看一眼,看著覺得滿意,他就會直接讓高靜代勞辦理剩下的事情,這次元朗忽然說要親自去看看再簽合同,她還有些擔心會有什么變故。元朗給她交代完,她臨時半夜又通知中介說,明天還需要再看一遍房子,中介也擔心到嘴的鴨子再飛了,忐忑不安的問高靜是否還有什么疑慮。高靜敷衍說,這套房子總價下來畢竟兩千多萬,老板謹慎一點也是人之常情。其實她知道,之前元朗買別墅時,價格比這套大平層貴許多,元朗也只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。

  市場不好,中介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沒有開單,好不容易有個財大氣粗的客戶這么干脆的要成交,中介心花怒放了很長時間,截止到高靜給他打電話之前,他都處在簽單的亢奮之中,一聽高靜說明天還要去再看一遍房子,他立刻愁云密布,唯恐第二天看完房子客戶再生什么變故,之前他也不是沒遇到這種情況,畢竟只要客戶不簽合同之前,發(fā)什么事情的可能都有,現(xiàn)在市場競爭又那么激烈,悅府小區(qū)光他手里就幾十套掛牌待售的房源,他心神不寧的盼著第二天的到來,不到九點,他就先跑去悅府小區(qū)門口等著了。

  高靜還沒進元朗的病房就在通道里看到了身著醫(yī)院病號服的楊爽。她一臉吃驚地看著楊爽,楊爽依然和昨天一樣興致昂揚的和她打招呼。

  “高助理,這么早。”

  “楊總,你這是?沒回去?怎么穿上醫(yī)院的衣服了?”

  “哦,忘記告訴你了,我昨天是來醫(yī)院辦住院手續(xù)的,一點小毛病,趁著休年假做個小手術。是不是看到我穿這一身,還挺不習慣的。”楊爽自己渾身上下看了看病號服。

  “是挺驚訝的,主要是太突然,昨天一點沒聽你說起。你沒事吧?”

  “沒事兒。就是個小囊腫,本來也不用做什么手術,但是醫(yī)生說有點大,以防萬一,索性切掉?!?p>  “那就好。我們現(xiàn)在工作壓力大,三十歲以后女性長囊腫還挺普遍,平時多注意休息。你住這一層病房?需要什么,你盡管說,你知道我最近常來這里?!?p>  “所以我也沒當回事兒,要不是覺得這次住院有人結伴,我也就拖著了。元朗在這里,也有個照應?!?p>  “就你一個人住院?”

  “我找了個護工,這點小手術也犯不著鬧的家里人人盡皆知,這不是還有你們,以后可能有不少事兒麻煩你,當然不是工作上的事兒,我休假了,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假期。”

  楊爽談論著自己住院這件事像談論度假一樣輕松,高靜第一次見選擇在醫(yī)院度假的人。楊爽說話的全程,高靜都報以會心的微笑。

  “你吃早飯了嗎?現(xiàn)在還沒到上班時間,怎么來這么早?”楊爽看似無意的問高靜。

  “今天情況有點特殊,要帶元總去看一下房子?!备哽o如實回答。

  “房子定了?他以前對這些事兒不是一向不上心嗎,現(xiàn)在住著院還親自去看,不符合他的做事風格啊?!?p>  “本來說讓我直接過去簽合同,晚上又臨時變卦說今天去看了再簽,所以今天過來的早些?!?p>  “他這次買房有點奇怪。哦,你們現(xiàn)在就要過去嗎?對了,元朗的咖啡機到了嗎,我還想進去蹭杯咖啡喝呢?!?p>  “小侯已經(jīng)在車庫等著了??Х葯C昨天下午就已經(jīng)到了,如果元總不著急走,我現(xiàn)在進去給你沖杯咖啡。”

  “不用了,你先忙吧,我也先回病房收拾收拾?!?p>  說完楊爽急匆匆回了對面的病房。高靜很納悶,擱在以往她不應該借機跟著進去嗎,今天怎么反到主動走了。她沒有多想,敲門三下以后,直接推門進了元朗的病房。

  一名中年護士正在里間給慕容雪掛輸液袋。元朗在一邊看著,護士照例交代一番就開門離開了,開門的時候,元朗看到門外正向里面張望的高靜。

  “蔡姨,你跟我出來一下?!痹兽D動輪椅出了里間病房,蔡姨放下手中的毛巾默默地尾隨出來。

  “元總,都準備好了,我們現(xiàn)在就可以出發(fā)了?!备哽o看見元朗從里間出來,直接發(fā)出簡短的請示。

  元朗沒有穿醫(yī)院的病號服,全身上下都換成了自己的衣服,高靜看得出來,他在她來之前就已經(jīng)整裝待發(fā)。直覺上她能感受到,元朗很重視這套房子。

  “好,稍等一下。蔡姨,你去把小雪的身份證拿來給到高助理。”

  蔡姨點了點頭,轉身進了慕容雪的病房。

  “元總,這套房子要用慕容雪的名字嗎?還是你們兩個人的名字?!?p>  “用她一個人的名字吧。暫時不要讓她知道,不過她應該對這個也不關心?!?p>  “你還要再考慮一下嗎,這套房子畢竟兩千多萬,不是個小數(shù)?!?p>  “我到真希望她能看到眼里?!?p>  蔡姨在門口將元朗和高靜的話聽得一清二楚,在京都這個大都市,多少人累死累活奮斗一輩子都不見的買上一套小房子,這個元朗眼都不眨一下的贈給慕容雪一套價值兩千多萬的大房子,他恐怕不是和朋友合伙開個小公司的普通人吧。她知道慕容雪從小衣食無憂,家里也能拿得出這些錢,可一想到慕容雪出意外的丈夫李蜇,蔡姨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感喟。

  看到高靜推著元朗走過來,司機小侯立刻停止和楊爽的閑聊,說了句“元總來了”就打開車門向著元朗他們迎了過來。因為元朗還坐著輪椅,高靜讓司機小侯這次開了公司的七座商務車。

  高靜拉開后車門,坐在輪椅上的元朗一眼看到了坐在車里的楊爽,此時的楊爽和剛才高靜見到的楊爽著裝完全不同,醫(yī)院寬松的病號服換成了合身的淺咖色運動套裝,淺咖色的運動外套外面是一件雪白色的短款羽絨服,高靜鮮少見楊爽穿得如此休閑,看到突然出現(xiàn)在車里的她,她比早上見到她穿病號服時還驚訝,沒等元朗發(fā)問,她已經(jīng)脫口而出了。

  “楊總,你怎么在這里?你不是回病房了嗎?”

  “我在病房閑得無聊,所以決定和你們一起出去轉轉。別愣著了啊,快上來,怪冷的?!闭f完話,楊爽還搓了搓手心。

  高靜看了看元朗,征詢他的意見。她心想幸虧楊爽沒說是她說的司機小侯在地下車庫等著,不然事后元朗肯定得罵她??磥硪院髮钏f話,還是得小心為妙。

  “小侯,先扶我上去?!痹收f完,司機小候應了一聲趕緊攙著元朗坐到了楊爽旁邊的位置。高靜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到了車上。

  “元總,可以走了嗎?”司機小侯系好安全帶,通過后視鏡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看的元朗。

  “先等一下。你下去,回病房?!痹疏F青著一張臉對楊爽說。

  “我不回去,醫(yī)院太無聊了,我這個手術一直拖著不做,就是不想住院,要不是覺得現(xiàn)在有你這個作伴的,我才不來?!?p>  “你還知道這是醫(yī)院,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?!?p>  “醫(yī)院怎么了,我是來住院的,又不是來坐牢的,你不也是病號,還說我。現(xiàn)在連你這個能陪我聊天的人都要出去,我一個人在病房待著干什么,要不我去找慕容雪聊聊?!?p>  “你找她聊什么?”

  “你緊張什么。女人之間可聊的話題可多了,化妝品,美容,衣服,工作,當然,還可以聊聊你,哈,你不為人知的一面。反正今天要么帶我出去轉轉,要么我就上去找慕容雪聊天?!睏钏室庑χ涸?。

  “你這是要挾我?”

  “我哪敢,雖說我在休假,你好歹也是老板,不開心炒我魷魚怎么辦。小侯,開車吧。”

  司機小侯聽到楊爽的命令有些為難,他沒有發(fā)動車子,轉頭看向元朗:“元總?”

  “走吧。”

  高靜在前排看著車窗外,不自覺的偷偷笑了。再剛硬的男人,也經(jīng)不住胡攪蠻纏的女人,尤其是一個聰明女人。

  “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?”元朗問楊爽。

  “不知道,反正你們去哪兒,我去哪兒?!?p>  “楊總,剛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,你說元總讓你來的,我才讓你上的車。要是下次你再這樣,為難的可是我?!?p>  實在的小侯一聽楊爽說不知道去哪兒,他立刻急了。楊爽剛來地下車庫找他的時候,他見她說的有模有樣,還真以為是元朗讓她過來候著的。

  “是我的錯,回頭我請吃飯,對不起小侯師傅?!?p>  “我的司機和助理可不是這么容易被收買的。沒有下次了?!痹识嗦斆鞯娜?,他猜想肯定是有人不小心泄露了他今天的行程,不然楊爽不可能在車里守株待兔。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,是故意說給高靜和小侯聽的。

  小侯是個實在人,以為元朗的話是在褒獎他和高靜,高靜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又不好埋怨做上司的楊爽早上套她的話。

  “我下次一定注意?!备哽o在前排向元朗致歉。元朗沒說話。司機小侯有點莫名其妙,他不明白高助理為什么道歉,車里的氛圍略微有些尷尬。

  “哎吆,不就請你司機和助理吃頓飯嘛,至于嘛,說的這么難聽,我又不是商業(yè)間諜。高姐,早上剛說了以后要不少麻煩你,這不立刻就給你添麻煩了?!?p>  楊爽身體前傾,一只手摟著副駕駛的頭枕,一只手放在高靜身上輕輕拍了拍。她知道,以她和元朗的交情,她可以沒分寸的任性,高靜她們不行,搞不好她們真會丟飯碗。

  當著元朗的面,高靜覺得說什么都不合適,她帶著一貫的微笑,向楊爽回視一笑,就將目光繼續(xù)看向車窗外的車水馬龍。

  “你手術時間定了嗎?現(xiàn)在往醫(yī)院外跑不受影響?”元朗一邊翻看手機里面的房間照片,一邊問楊爽。

  “定了,明天上午九點,小手術,又不需要做什么準備,有什么影響不影響的。哎,明天我進手術室的時候,你能不能送我進去?”

  元朗沒回答,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楊爽,楊爽一臉懇求的看著他。元朗昨天從網(wǎng)上查過有關囊腫手術的內容,他知道這是臺小手術,他甚至覺得楊爽住院都是小題大做??煽粗鴹钏哪抗?,他本想一口回絕,可是想到慕容雪,他忽然有些不忍心。自從慕容雪住院,他覺得所有女性的生命都染上一絲脆弱的色彩。

  女性患上囊腫原因有很多,單身未婚女性患上的多數(shù)原因由于高強度的工作和各種壓力。元朗知道楊爽說的是實話,自從來他的公司,楊爽的確沒休過幾天假,更遑論年假了。今年公司籌備上市的那幾個月,楊爽沒白天沒黑夜的忙,他是看在眼里的。對這個小手術,楊爽看似故作輕松,其實他大約也猜到了,可能真的到了不得不做的程度。他住院,只是正好是她選擇做手術的契機。

  “我考慮一下?!?p>  楊爽聽說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,元朗看到后心里立刻后悔給了她希望。

  楊爽做手術的時候,直到最后一刻,元朗到底是沒出現(xiàn),他讓高靜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全程陪同。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,楊爽看著頭頂明晃晃的燈,雙眼眼角不覺滾落幾顆晶瑩的淚珠,高靜沒看到,做手術的大夫看到了。大夫還以為她害怕,安慰她說打了麻藥沒有任何痛感,手術很快就結束,她擦干眼淚沖醫(yī)生微笑著點了點頭。這都是后話。

  高靜最終篩選出來的房子,各方面的確都符合元朗的要求。中介很會察言觀色,元朗一從車上下來,不等高靜給他介紹,他就看出元朗才是掏錢拍板的主兒。

  “這是元先生,你把昨天給我說的內容,再給介紹一下吧。”高靜推著元朗的輪椅對穿著筆挺工裝的中介說。

  中介手里抱了一個厚厚的藍色資料袋,肩上背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,他從高靜一行一下車就在保持職業(yè)微笑。

  “元先生,你好,你是想先看房子,還是打算先參觀一下小區(qū)內部的配套和環(huán)境?!?p>  “先看房子吧。房子距離大門不遠吧?”

  “走過去十分鐘,為了節(jié)省你的時間,我先給你簡單介紹一下小區(qū)的大概情況?!?p>  元朗點了點頭。

  中介很專業(yè),簡短的十分鐘,他像掐準了時間一樣,在走到推介的房子樓下之前,把整個小區(qū)的規(guī)劃、戶數(shù)、戶型、配套、綠化等關鍵數(shù)據(jù)都有一個全面的介紹。面對元朗偶爾的提問,他也都給出了滿意的答案。元朗對選房子并不在行,他問的問題基本上都是圍繞慕容雪展開的。比如說,小區(qū)人多不多,安靜不安靜,一樓是不是不受干擾。

  中介憑著職業(yè)素養(yǎng),很快圍繞元朗提問的問題提煉到了他需求的核心點。

  “元先生,你別看這個小區(qū)很大,因為都是大平層的洋房設計,所以一共才有三百多戶業(yè)主,小區(qū)還是人車分流,目前入住的業(yè)主60%都是單身或者兩口,拖家?guī)Э诘臉I(yè)主很少,整個小區(qū)不但晚上安靜,白天除了巡邏的保安人員,你能見到的鄰居也很少,可以說小區(qū)私密性和居住環(huán)境都是為高端品質人群量身設計的。一會兒到了房間,我給你親測一下一樓的分貝數(shù)。小區(qū)的所有房間的玻璃都是進口的三玻兩中空設計,關上窗戶,室內和室外完全是兩個世界。”

  “元朗,我記得你睡覺很沉,打雷都吵不醒你,怎么這么在乎小區(qū)安不安靜?”楊爽納悶地問元朗。

  “誰都有睡不著的時候,我也不例外。”

  “元先生,你要是因為睡不好才選擇換房子,那選擇悅府是選對了。別看咱小區(qū)是處在三環(huán)四環(huán)的市區(qū),但小區(qū)內部的環(huán)境絕對安靜,前幾年經(jīng)常用的那句‘出則繁華,入則寧靜’用來形容咱們小區(qū)一點不為過?!?p>  “那就好。”

  中介的話中正元朗下懷。

  冬天的小區(qū)園林到處都是光禿禿的,這個悅府小區(qū)也不例外,除了一些灌木叢,其它地方也難得一見綠色。小區(qū)的設計者可能也考慮到了北方冬天植被的特性,整個小區(qū)到處都是獨具匠心的景觀小品,這些精巧的景觀小品以構思精巧雅致彌補了小區(qū)冬季綠化的缺憾,冬季的小區(qū)綠化雖然沒什么可看的,但是各種雕刻造型的小品很具有觀賞性。

  楊爽完全是抱著逛公園的心態(tài)跟著來看房子,一路走過來她對小區(qū)產(chǎn)生了濃厚的興趣,對特別喜歡的景觀小品她還隨手拍了幾張照片。

  “你們這兒最小的戶型多大?大概多少錢?”楊爽問一直在滔滔不絕介紹的中介。

  “最小的戶型是150平米,是三室兩廳兩衛(wèi)的戶型,大概是一千五百萬左右,元先生看的這個是最大的戶型,236平米,是四室兩廳三衛(wèi)的戶型。你要是感興趣的話,可以可以加我一下微信,我把戶型資料發(fā)給你。”

  中介本以為楊爽和元朗是一起的,聽她問詢的話音兒,他看出來楊爽也是潛在的意向客戶,喜出望外的中介趕緊趁機要楊爽的微信。

  “她不感興趣。她是陪我來看房子的?!痹手苯犹鏃钏亟^。

  “誰說我不感興趣,看不起誰呢,我買不起大的,還買不起小的嗎。來,給我微信二維碼?!?p>  中介有些尷尬,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給楊爽二維碼,他擔心因為攬了這個八字沒一撇的客戶得罪元朗這個準客戶。

  “要不咱們先看房子。”

  “你管的可真寬,我不就想和老板做個鄰居么?!睏钏猎?。

  “高助理,咱們走。”

  高靜直接推著元朗向昨天看過的房子方向走去。中介一看正主走了,也拋下一句“咱先看房,回頭再說”跟著元朗跑了過去。

  中介一路小跑跟過來,他的背包看樣子挺沉,他到元朗跟前時有些微喘。元朗正在單元門前抬頭看高靜指向的一樓。

  “元先生,昨天高姐看的就是這套房子,雖然是一樓,但是因為有架空層的設計,就既能避免夏天的潮濕,又能保證業(yè)主的私密性,你看這個架空層的高度,剛剛好,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,外面卻看不到里面,春夏秋季的花花草草從家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,就和自己家的花園一樣。還有采光,你看,現(xiàn)在雖然是上午,因為是洋房,整體樓層低,樓間距又大,一樓采光和其它樓層完全沒什么區(qū)別。”

  “進去看看吧?!痹室宦房催^來,對小區(qū)各方面還挺滿意。方方面面他都從一個抑郁癥病人的角度考慮過了。

  房子果然不錯,從大堂到電梯廳,所有的公區(qū)都裝修的富麗堂皇,在現(xiàn)在這個市場下,單價還能堅挺的保持在十萬一平米的確物有所值。公區(qū)的每一處細節(jié),從吊燈到地磚墻磚鋪貼,中介從一進入就口若懸河的在給元朗介紹。他介紹的內容雖然聽起來都是天花亂墜的照本宣科,可這些內容經(jīng)他背誦的滾瓜爛熟以后,聽到客戶耳朵里都有抑揚頓挫的感情色彩。一天帶看客戶好幾組,小區(qū)里的花花草草,假山噴泉他都如數(shù)家珍了。

  “你是你們門店的銷冠吧?”楊爽開玩笑問中介。

  “不是不是。不過這個小區(qū)的房子多數(shù)都是我賣出去的,所以對這邊比較熟悉?!?p>  “帶我到各個房間轉轉吧?!痹蕦χ薪檎f。

  中介帶著元朗從客廳到中西餐廳,再到主臥、次臥挨個按照動線轉了一圈。同樣的說辭高靜推著元朗又聽了一遍,她心里也很佩服這名中介的專業(yè),每個功能區(qū)的解說,從措辭到每項數(shù)據(jù)都與昨天的介紹別無二致。

  “這個陽臺挺寬敞的,每個戶型都是這樣嗎?”楊爽站在陽臺問中介。

  “我們小區(qū)所有的戶型都是寬廳雙向南陽臺設計,這是咱小區(qū)的一大特色。在咱們小區(qū)絕對不辜負京都一年四季的好陽光,很多客戶來第一次來看房,就看中了咱們的陽臺設計?!?p>  “咱們這個房子裝修多久了?即刻入住對什么身體有害嗎?”元朗問。

  “元先生,這個你盡管放心,咱們的房屋都是經(jīng)過甲醛檢測的,房子的家具家電都是最高環(huán)保級別的。再就是,咱們也知道這兩年樓市并不如前幾年,咱們這個小區(qū)的房子從裝修好到現(xiàn)在將近一年了,一年的房子就是靠自然通風有害物質也消散完了,何況咱們小區(qū)的房子都做過除甲醛。”

  “你們有除甲醛的檢測報告嗎?”元朗考慮到慕容雪的身體狀況,刨根問底的追問。

  “有,當然有。元先生要是不放心,入住前也可以再找一家自己信得過的檢測機構做一次檢測?!?p>  “我會考慮的。高助理,你回頭把這些記下來,順便把這幾件家具換成暖色系。還有窗簾,也換成暖色系,你再檢查一下,其它房間,如果有這種沉悶的、壓抑的冷色系,都一起更換了?!痹孰S手指了指幾件黑色的家具,又指了指窗簾。

  “好的,元總,你放心?!备哽o似乎明白元朗來看房子的目的,他是來布置自己的家的。

  楊爽聽著元朗對房間的布置要求有些奇怪。她記得元朗現(xiàn)在的家和辦公室都是一些沉穩(wěn)的黑灰色系,現(xiàn)在的審美變化有點大。

  “元朗,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欣賞暖色系了,不是你的風格啊?!?p>  “元先生,是確定要定這套了嗎?小區(qū)的配套,健身房、泳池、會所還去看嗎?”中介一聽元朗這是板上釘釘?shù)囊I了,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,試探著問。

  “回頭你發(fā)給高助理吧,最快什么時候能入?。俊?p>  “好,好。簽完合同,去物業(yè)那邊辦理完入住手續(xù),當天就能拿鑰匙錄指紋入住?!?p>  “高助理,你下午把這些辦妥后,給蔡姨打個電話,問問慕容雪的衣物和化妝品都用什么牌子,更換家具的時候順帶著一并把她的東西置辦齊備?!?p>  “慕容雪要住到這里來?”楊爽終于明白元朗為什么有那些買房的奇怪關注點了。

  “對,我和她一起住在這里,確切的說這是我買給她的房子。你還要加他微信買這個小區(qū)的房子嗎?”

  其實元朗買這套房子的初衷是希望能更方便照顧出院后的慕容雪,他想她換個環(huán)境,免得她在以前的房子睹物思人,切斷她與從前事物的聯(lián)系對她的抑郁癥肯定有所助益?,F(xiàn)在買這套房子被他當成了令楊爽對他徹底死心的利劍。

  成年男女的同居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。楊爽難以接受元朗和慕容雪會發(fā)展這么快,她不甘心,也不死心。

  “買,為什么不買。她能住,我為什么就不能住。”楊爽咬著牙回答說。

  “你這是何必?”

  “我樂意。”

  高靜見元朗和楊爽情形不對,未免尷尬,她招呼中介去辦手續(xù)。

  “合同是不是要去售樓處簽?楊總,我先過去,待會兒麻煩你推元總出小區(qū),小侯在剛才下車的地方等著呢?!?p>  高靜給中介使眼色,中介得隴望蜀,成交了元朗這一單,他又開始惦記楊爽。他有些不情愿離開。

  “高姐,東西我都帶來了,咱們在這兒簽就可以?!闭f完,中介從背包里一股腦掏出了POS機、印泥、一式四份的購房合同、銷售合同專用章、簽字筆,他竟然連擦印泥的抽紙都帶了一包。高靜看得目瞪口呆,她終于不好奇他鼓鼓囊囊的背包里裝的是什么了,這是做好了隨時成交的準備啊,她萬萬沒想到現(xiàn)在的房產(chǎn)中介如此拼。

  “發(fā)票也在這里能開嗎?”

  “放心吧,姐,現(xiàn)在都是電子發(fā)票,簽完合同七個工作日,你通過短信和郵件就能接收到電子發(fā)票,直接下載打印就行?!?p>  “客戶身份證總不能在這里復印吧?”

  “沒關系,一會兒我用手機掃描一下,回去打印是一樣的?!?p>  高靜實在不明白一直很有眼力勁兒的中介,怎么忽然變得那么不開竅。

  “高助理,在這里辦吧,辦完我們一起回醫(yī)院。”元朗說。

  高靜見元朗發(fā)話了,也不好再說什么。

  “姐,麻煩先把業(yè)主的身份證給我一下?!?p>  高靜從包里掏出慕容雪的身份證遞給中介,楊爽一眼看到了慕容雪身份證上的頭像。身份證上的慕容雪笑意盈盈,比楊爽現(xiàn)在在醫(yī)院見到的她圓潤許多,整個人顯得比現(xiàn)在精神許多。這張身份證讓楊爽覺得分外刺目,可是她卻目不轉睛地挪不開眼睛。元朗果然沒有說謊,房子的確是買給慕容雪的。

  回去的路上,楊爽一句話沒說,不過離開房子時,她還是加了中介的微信,并說要手術后來看房。元朗見這樣,也沒理她。

  京都這種大都市,距離雙旦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時,城市里的商業(yè)場合各種節(jié)日氛圍就已經(jīng)十分濃厚,商場的巨型廣告牌上老早就換上了節(jié)日的促銷廣告。悅府小區(qū)不遠的一個大型商場門口,十幾米高的大圣誕樹上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小物件,即便是在白天,上面的裝飾燈也在閃閃發(fā)光,無數(shù)逛商場的親子家庭和小情侶喜笑顏開的在碩大的圣誕樹前拍照打卡,喜氣洋洋的圣誕老人在商場大門外到處派發(fā)宣傳單和造型各異的頭飾發(fā)卡。

  在醫(yī)院里自然是感受不到這種節(jié)日的氛圍,元朗坐在車里看著車窗外的節(jié)日裝扮,這時候的他才意識到馬上快到年底了,他已經(jīng)在醫(yī)院待了不短時間了。外面的歡樂節(jié)日氛圍,不覺也感染了他,以前他對這些節(jié)日一向不太上心,現(xiàn)在不知道是因為在醫(yī)院待久了,還是因為什么其它原因,他忽然對這些商業(yè)氣息濃厚的事物發(fā)生了些許興趣。

  車子很快駛過了商場前,他腦子還在回想圣誕樹前留影拍照人群的笑臉。長這么大,他從來沒在圣誕樹前拍過照,他覺得有些行為有些幼稚。

  “還有幾天圣誕節(jié)?現(xiàn)在節(jié)日氛圍都這么弄嗎,你們一般都怎么過?”元朗問車里其他人。

  “這種洋節(jié)不就是想讓你花錢嗎,買花買巧克力買禮物,還能怎么過,要不是我女朋友嚷嚷著過,我才不會記得過這種節(jié)日呢?!彼緳C小侯一邊開車,一邊頗有怨言的第一個發(fā)言。

  楊爽一直悶悶不樂,她看了一眼元朗,沒有說話。

  “這不,圣誕節(jié)的伴手禮,一人一份,剛才簽完合同那個中介特意跑到售樓處給取的,現(xiàn)在這圣誕節(jié)隆重的很?!备哽o話音還沒落,手機就響了。她一邊接電話,一邊給每個人分發(fā)了一下手中的精美小禮盒。

  擱在以前,元朗瞥一眼也就給司機小侯了,這次他饒有興致的接過來拆開禮盒研究了研究。

  “說什么來什么,這不連幼兒園里都過圣誕節(jié),剛才我兒子還讓準備送給小朋友的圣誕節(jié)禮物,現(xiàn)在可真怕過節(jié)?!备哽o掛了電話對眾人說。

  “女人一般都喜歡過節(jié)吧?”

  “只有單身的女人才會過節(jié),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只能被過節(jié),被過節(jié)和過節(jié)可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概念?!?p>  高靜一句話說的元朗和司機小侯都笑了起來。

  “圣誕節(jié)是幾號?二十四號?二十五號?”元朗問高靜。

  “二十四號晚上是平安夜,二十五號是圣誕節(jié)?!?p>  “還有三四天,回頭你讓公司人力準備一下,給每個人準備點圣誕禮物,不用太復雜,有些節(jié)日氛圍就行。”

  “元總,這可不像你,怎么還關心起這種節(jié)日了?”小侯問出了高靜和楊爽心里的疑問。

  “你沒聽你高姐說,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只能被過節(jié)。一聽這就是在家被忽視了,既然家庭關懷做不到,咱們的員工關懷還不得到位?!?p>  “高姐,因為你全公司員工都跟著沾光了?!毙『铈倚χf。

  到了醫(yī)院,高靜才知道元朗這么反常是因為愛屋及烏。

  高靜把蔡姨請到元朗病房里問詢慕容雪的品牌喜好時,元朗一直坐在旁邊聽著。她記完所有東西后,元朗特意叮囑她把內容發(fā)給他一份。慕容雪日用的東西,蔡姨很多說不出品牌,比如衣服只能大概說個款式,護膚品化妝品的牌子她更是不懂,沒有辦法,高靜準備下午去慕容雪的家看看。她準備離開走時,元朗叫住了她,讓她稍等一會兒。

  “蔡姨,以前小雪都喜歡過什么節(jié)日,有什么特別的慶祝方式嗎?比如說圣誕節(jié)、元旦,你印象中她比較喜歡什么禮物?”元朗問蔡姨。

  “我記不太清了,她以前還挺喜歡過節(jié)的,有個玩的好的同學,好像每次過節(jié)她倆都在一起,小雪父母都是生意人,以前陪她的時候少,這幾年去了國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更少,更別提過節(jié)了。她結婚的這一年多好像過節(jié)的時候更少,有一個節(jié),我忘記叫什么名字了,反正是個外國的節(jié)日,每年她那個玩的好的同學都會帶她出去玩,就去年沒去,后來我想起來了,問她為什么沒出去,她說李蜇不喜歡她去那種節(jié)日,所以她就沒去?!?p>  “她那個同學叫什么,你知道嗎?現(xiàn)在還經(jīng)常聯(lián)系嗎?”

  “好像叫什么貝貝,小雪朋友不多,這個姑娘性格很活潑,以前經(jīng)常來家里找小雪玩兒,有時候還住到小雪家里,自從小雪認識李蜇,她和這個小姑娘來往的越來越少,細細算下來,這得快有半年多沒見過她了。以前,我記得小雪吃飯的時候,這個貝貝還經(jīng)常給她打視頻,現(xiàn)在得好久沒打過了。我猜應該是李蜇不喜歡這個貝貝,他嫌貝貝太鬧,之前有次小雪和貝貝打視頻,他說小雪不適合和這種人做朋友??赡苁且驗檫@個吧?!?p>  “就是說小雪以前很喜歡過節(jié),對吧?”元朗總結道。

  “應該是,小雪父母這些年都在國外,她一個人不喜歡冷清,過節(jié)的時候都會和貝貝在一起。”

  “那她過節(jié)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特殊喜好,比如喜歡的東西,喜歡的吃的,喜歡干什么?她以前慶祝圣誕節(jié)或者元旦嗎?”

  “圣誕節(jié)?就是那個晚上總有賣蛇果的節(jié)日?”

  “對,就是這個節(jié)日。她以前都怎么過這個節(jié)日?”

  “我想想啊,這個節(jié)日,我好像印象還挺深的。小雪好像和那個貝貝都會出去,回來時都會給我?guī)б粋€印著字的大紅蘋果和幾塊巧克力,那個巧克力特別甜特別好吃,不過我高血糖也就嘗嘗,基本上都放冰箱了,小雪很喜歡吃甜食,那個巧克力在冰箱基本上都不會超過三天。就是不過節(jié)的時候,她有時候也會從外面買回來吃。不過,后來就不怎么吃了?!?p>  “為什么?你還記得那個巧克力是什么牌子嗎?”

  “還不是李蜇,三天兩頭說小雪胖,不好看,嚇得小雪什么也不敢吃,瘦的皮包骨似的。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,最早的時候是小雪父母從國外給她寄回來的,應該挺貴的,有些大超市的進口專區(qū)有,小雪后來吃的都是跑到那兒買的?!?p>  “你再想想,看看還能想起那個巧克力的牌子嗎?或者標志?”元朗急切的問。

  “不記得了,小雪以前倒是讓我去買過一次,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兒了,我就記得價格很貴了。我記得是個金色的盒子,里面都是圓球球。有個什么‘諾’還是‘翡’字,反正一聽就是個外國名兒?!辈桃桃贿吪貞洠贿厯u頭說。

  元朗沉吟了片刻。

  “高助理,你去大型的商超看一下,進口食品專區(qū)一般都不會太大,巧克力種類更不會太多,你回頭拍下來,找蔡姨確認一下?!?p>  高靜迅速在手機備忘錄上敲下了:金色盒子,圓球,諾,翡幾個關鍵字,她不是第一次辦這種大海撈針的事兒,可尋覓一款巧克力卻是第一次,最近她越來越像元朗的私人生活助理了。

  醫(yī)院這種地方是感受不到任何節(jié)日氛圍的,對所有住院的病患而言,時間只分為出院時間和入院時間,對住院的人而言,不管是家屬還是病人絕大數(shù)也只有憂戚和哀痛兩種情緒,一旦和醫(yī)院沾邊,很難有人帶著什么喜悅的情緒,沒事兒誰去醫(yī)院呢,當然新生兒降生的婦產(chǎn)科室是個例外。

  在醫(yī)院這個人財俱損的地方,有多少人能記得什么節(jié)日呢。病患如此,醫(yī)護人員更是如此,在醫(yī)院有幾個醫(yī)護人員能看著遭受病魔折磨的病人還有心思歡天喜地的過節(jié)的呢,那豈不是有了幸災樂禍的意思,世上已千年,醫(yī)院只一天,醫(yī)院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,病人入院,出院,醫(yī)護人員上班,下班。無論刮風下雨,無論初夏秋冬,醫(yī)院的日子都是一層不變。

  平安夜了,醫(yī)護人員還是和以往一樣,正常交接班,正常查房,正常會診,正對著護士臺的電梯處,有個身穿工作馬甲的中年男士,正用推車推了一棵將近兩米高的圣誕樹從電梯里出來,他出來后看了看通道兩邊,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,他推著小推車走到了護士臺。護士臺正在忙碌的兩個護士聽到小推車的聲音,一眼看到了小推車上綠意盎然的圣誕樹,這棵圣誕樹在通體白色的醫(yī)院病房通道里尤其扎眼,過往的幾個病患和家屬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
  “你好,316病房往哪邊走?”穿馬甲的中年男士問護士臺的其中一名護士。

  “往左邊走,第四間就是?!蔽⑴值呐o士回答說。

  “謝謝?!?p>  穿馬甲的中年男士小心翼翼地推著小推車往護士說的方向推去。

  “這是要在醫(yī)院過圣誕啊,是那個已經(jīng)好的差不多的元先生定的吧?”另一名干瘦的小護士問那個微胖的護士。

  “你沒聽見說是316病房,套房里除了他,不就還有里間的那位慕容雪,這個慕容雪從醒了就沒說過兩句話,肯定是那位元先生定的嘍?!?p>  “我猜也是。那個元先生不是好的差不多了,我那天聽閆大夫說,他隨時都能出院了,今天早上連輪椅都不用坐了,現(xiàn)在還定個這么大的圣誕樹放在病房,不是浪費嗎?!?p>  “你以為人家是真住院啊,人家定這個套房就是為了陪護方便,我看里間那位慕容雪不出院,這個元先生好了估計也得常住?!?p>  “這個元先生和里間的慕容雪是什么關系?你說是夫妻吧,也不像。”

  “不知道什么關系,不過肯定不是夫妻,有時候我給慕容雪做各項檢查時那位元先生還挺避嫌的。再說了,光從這圣誕樹就能推斷他們絕對不是夫妻,你想,哪個丈夫這么浪漫,別說住著院給老婆慶祝圣誕了,就是平常又有幾個男人肯為老婆這么花費心思的?!?p>  “不管他們是什么關系,真羨慕這個慕容雪。別看這個元先生平時話不多又一副難相處的樣子,但是他對那個慕容雪可是不同一般的溫柔體貼,不知道的真以為他們是夫妻。你說他們是情侶嗎?我看病歷上家屬一欄簽名的都是元先生?!?p>  “這咱就不知道了。反正這種好男人是和我們沒什么關系了,我看對面住的那位楊小姐對這位元先生也很有意思,除了做手術那天她沒去元先生的套房,其它時間她總往套房里跑,這個元先生好像心思根本不在這位楊小姐心上?!?p>  兩個護士在護士臺一直在八卦316病房的病人,似乎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,直到有病人呼叫鈴聲響起,那位微胖的護士才走開去了病房。

  慕容雪已經(jīng)能靠著病床坐立了,安裝圣誕樹的馬甲男進入她病房的時候,她正癡癡地看著窗外發(fā)愣,這中呆坐的神情自從她能坐起來就常有,之前是躺著對著天花板發(fā)呆,坐起來后她就習慣性對著病房的這扇窗戶發(fā)呆,窗戶很大,卻只有一扇很小的部分能打開,即便能打開,外面還有一層防盜的金剛網(wǎng),從病床上往外看,外面的實在沒有什么景色可欣賞,單調的建筑大樓樓角,灰白的天空,她這樣一看就是幾個鐘頭,偶爾元朗或者蔡姨給她說話,她也回復,但是大多都是答非所問。

  今天的天空有點不同,從早上就灰蒙蒙的,沒了以往的耀眼陽光,馬甲男進來安裝圣誕樹的時候,窗戶外飄起了白毛一般的飛雪,雪珠細密卻不大,對面的樓角很久都沒有變白。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,慕容雪很長時間都沒有了時間的概念,她不知道今年的這場雪來的是早還是晚。往年下雪多少還能感受到點驚喜,現(xiàn)在看著外面的飄雪,她忽然覺得悲從中來,莫名其妙的想流淚,只是眼睛干澀,什么也沒有流下來。

  馬甲男在病房忙活著,他按照元朗的要求將圣誕樹安放在了慕容雪病房的角落里,圣誕樹上精美的掛飾插上電后,一閃一閃,發(fā)出各種顏色的閃爍,掛飾的裝點讓整個圣誕樹異常的吸引眼球,整個病房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。馬甲男交給元朗一個東西就離開了。元朗按了一個很小巧的開關,圣誕樹底部傳來了熟悉的圣誕歌。耳熟能詳?shù)牡母枨_始回蕩在整個病房,慕容雪將視線從窗戶外的飄雪轉移到一閃一閃的圣誕樹上。

  元朗看著慕容雪的視線有所轉移,心里十分寬慰,這么多天總能有東西吸引慕容雪的關注了。慕容雪自從醒來,眼睛里除了空洞,別無所有,對著窗戶、天花板發(fā)呆,一看就是幾個小時,她完全把自己隔絕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  元朗坐到了慕容雪的床沿上,他從一個手提袋里掏出了幾樣東西擺放在慕容雪面前的小桌上。他擋住了圣誕樹,慕容雪將目光收回,看著已經(jīng)能行動自如的元朗。

  “已經(jīng)圣誕節(jié)了嗎?”慕容雪問。

  “今天是平安夜。”

  “平安夜?!蹦饺菅┲貜土艘槐?,似乎在很費力的理解這個詞語的意思。

  “對,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這個節(jié)日嗎,來,看看我都給小雪準備了什么節(jié)日禮物?!痹蕦⑹痔岽锏臇|西整齊的擺放在了慕容雪面前。

  三樣東西,有兩樣是慕容雪熟悉的,一個碩大的平安果,大到她兩只手都拿不過來,她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果子,果子前后印著“平安”兩個字。還有一大盒巧克力,那是她以前最鐘愛的一款巧克力,盒子的包裝和顏色她很熟悉,即便這一年她都沒有品嘗這款巧克力了,可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盒子的外包裝。最后一個是個首飾盒,長條形的首飾盒,是個國際知名品牌,她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。

  元朗伸手打開了首飾盒,盒子里是一款金光閃閃的項鏈,鏈子下面還有一個蘋果造型的吊墜,鏈子和蘋果都不大,卻是難得一見的雅致和精美。元朗取出項鏈,輕輕給慕容雪佩戴到了脖子上。佩戴完,元朗將她的頭發(fā)從項鏈里掏出來放到了后背。

  “送你的圣誕節(jié)禮物,希望你以后都能像這只蘋果一樣平平安安?!痹市χf。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變得有些迷信,也相信蘋果的諧音能保佑人平安。

  慕容雪沒有說話,報以無力的微笑。元朗見她不說話,拆開了巧克力,他取出其中一顆巧克力放到了慕容雪嘴里。

  “快嘗嘗,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?蔡姨說你以前很愛吃這款巧克力,說的我這個從來不吃甜食的人都心動了,借你的光,我今天也吃一塊?!?p>  巧克力的醇香剝開糖紙的那一刻撲鼻而來,慕容雪機械的張開口吃了一顆元朗給她放到口中的巧克力,甜香醇厚的巧克力混合著堅果仁的酥脆,奶香的甜味在她口中四散開來,牙齒咀嚼了幾下,她還沒來及吞咽,感覺面前“啪啪”滴落了很多晶瑩剔透的水珠,她不自覺地落淚了,淚珠越來越多,越來越不受控制。她覺得元朗在慌忙中不知道從哪里拽了抽紙給她擦眼淚,可是眼淚越擦越多,元朗安慰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她耳畔,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,聽不清元朗在說什么。

  哭到最后,她竟然有些泣不成聲。巧克力吞咽了一半,另一半卡在嘴和喉嚨里,甜香的味道在她口中蔓延,她卻無力吞咽,哭著哭著她竟咳了起來,嘴里剩下的巧克力吐了出來,空氣中彌漫著巧克力和堅果的味道。元朗一邊給她拍背,一邊一遍一遍地給她擦拭嘴角。她很狼狽,元朗更狼狽,她吐出來的巧克力有很多沾到了元朗前胸的毛衫上,雖然是深色毛衫,唾液混著巧克力粘在前胸,老遠看去,狼藉一片。

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她還在哭,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滾,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哭,她很生氣也很惱怒,覺得自己已經(jīng)不是自己,她想停下來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。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,索性就放棄了,任由眼淚肆無忌憚的滾滾而下,眼淚慢慢帶走了這些天的壓抑,哭了許久她感覺心頭漸漸有了些許清明。

  自從慕容雪嗚嗚咽咽的開始哭,元朗就陷入了手足無措,他又是撤掉所有禮物,又是給慕容雪擦眼淚,他起初還一直安慰她,后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的安慰效果微乎其乎,慕容雪完全聽不進任何話,無奈他只能放棄言語的安慰,將她的頭摟進懷里,任由她盡情流淚。他感覺到胸前的毛衫在一點點變濕,那上面混合了慕容雪的口水、眼淚,以及巧克力的汁液,他輕輕拍打著慕容雪,像哄睡嬰兒一樣試圖讓她進入平靜,漸漸地慕容雪的抖動和背部的起伏不再那么劇烈,他總算安心了一下,猝不及防,慕容雪突然一把推開了他,力氣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,不過瘦弱的慕容雪也只是將他和她拉開一定距離,兩個人依然是在面對面的咫尺距離。

  慕容雪一反往常的淡然和寧靜,她暴怒地盯著元朗,咬牙切齒的問他:“你為什么要救我?為什么不讓我死?為什么不讓我死?”

  “小雪。”元朗喊了一聲,試圖讓暴怒的慕容雪恢復平靜,他的呼喊無濟于事,慕容雪依然一遍遍在質問為什么救她。

  房間里一遍遍在回蕩慕容雪的質問:為什么救我?為什么不讓我死?

  “我不允許你這么咒自己,聽到了嗎?你要好好活著?!?p>  “我不配活著,我不配,我害死了自己的丈夫,唯一愛我的人也因為我死了,我不配,他說的對,我不配任何美好的東西。李蜇說的沒錯,我不配,我什么都不配?!蹦饺菅┖爸@些話,面部有些猙獰的變形。

  元朗不知道慕容雪為什么忽然聲嘶力竭地沖著他喊這些,但是每一句話都令他動容,他試圖重新將慕容雪摟入懷中,可慕容雪揮舞著瘦弱的胳膊拒絕他靠近。

  “為什么對我好,我不配,我不配,我對不起李蜇,我害死了他,可我還活著,我應該給他償命,他是我害死的,唯一對我好的人也被我害死了,我還有什么資格活著?!?p>  慕容雪的這種情緒爆發(fā),完全不在元朗的預料之中。慕容雪接下來的反應讓他更加措手不及。

  慕容雪一把抓住剛開元朗給她戴上的項鏈,嘴里嚷嚷著“我不配所有的好東西,不配吃巧克力,不配戴項鏈,我不配,我就該死,李蜇說的沒錯,我怎么還有臉吃這么好的巧克力呢,他說的沒錯,沒錯。”項鏈雖然纖細,卻異常的結實,無論慕容雪如何使力,項鏈都沒有被拽斷,她潔白的脖頸下被項鏈勒出了血痕,她還在加重力道往下拽,元朗眼見著被項鏈勒出的血痕越來越明顯,冒出的鮮紅血漬越來越大,他實在不忍心慕容雪如此折磨自己。他猛地抓住慕容雪的手,將她整個人控制在懷中。項鏈終于不堪重力,繃斷在了慕容雪手里,這時的慕容雪也如同手中的項鏈一樣散了架,整個人癱軟在元朗懷里。她的眼淚又開始噗簌簌的流,只是再也沒有力氣哭喊和掙扎。

  病房里除了循環(huán)播放的圣誕歌曲,一下沒了聲音,元朗只能感覺到慕容雪的心跳聲,他輕輕撫摸著慕容雪的頭,身子一動不動的讓慕容雪靠著,此時的他恨不能讓護士給慕容雪打一針鎮(zhèn)靜劑,不過這次他多慮了,慕容雪經(jīng)過剛才劇烈的情緒波動,元氣大傷已經(jīng)完全沒有力氣再折騰,眼淚流著流著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。她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么安詳了。

  元朗看她睡著,輕輕將她放倒,將枕頭枕在她凌亂的長發(fā)下,她脖子下被項鏈勒出的血跡已經(jīng)被他和她的衣服蹭干凈,脖子里還有一道刺目的血痕,斑斑點點的很長一道,他伸手想摸一下,可能是擔心弄醒他,他將伸過去的手又縮了回來。他輕輕嘆了口氣,將慕容雪手中攥著的項鏈取了出來,項鏈已經(jīng)斷成了兩截,他看了一眼,輕輕放到了外套口袋里。

  元朗看了看床頭的那顆碩大無比的平安果和僅吃了兩顆的巧克力盒,他嘴里還有那顆巧克力的醇香,他咽了一口口水,將拆封的巧克力盒放到了床頭柜子里。

  臨出慕容雪的病房他關掉了圣誕樹上傳來的音樂,病房里徹底變得靜悄悄了。他走出慕容雪的病房門,看到門口臉色發(fā)白的楊爽。楊爽做完手術沒幾天,昨天剛能下床,元朗沒想到是她,神情愣了愣,看到她除了顏色發(fā)白,臉上還有精致的妝容,他很快就恢復了常態(tài)。

  楊爽在病房里聽到護士說元朗在套房里裝了一棵漂亮的圣誕樹,她聽完就趕過來湊熱鬧,想借著看圣誕樹的由頭來和元朗聊上幾句,沒想到看到了慕容雪整個發(fā)狂的過程,出現(xiàn)在她眼前的元朗眼神失落,衣服骯臟,即便在公司最忙的時候她也沒見過元朗如此神態(tài)。

  “你的衣服。”楊爽跟到了元朗跟前。元朗已經(jīng)一聲不吭地坐到了他房間的沙發(fā)上。經(jīng)楊爽一說,他才想起慕容雪剛才的嘔吐,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前巧克力的污漬,果然是一大灘,眼淚擴大了污漬的面積,衣服上還有巧克力淡淡的香味兒。

  “知道了。你剛做完手術,沒事兒別出來瞎晃?!?p>  “今天平安夜,我聽說你這邊弄了一棵圣誕樹,你不是說讓高姐給員工準備圣誕禮物嗎,我的那一份呢?”

  “你不是在休假了?”

  “我是和老板一起帶病休假,這還是公司第一次給員工過圣誕,同樣是在醫(yī)院,老板都有圣誕禮物,我為什么沒有?”

  “你實在想要,給高靜打電話,讓她明天給你補一份?,F(xiàn)在我要換衣服。”

  元朗現(xiàn)在實在疲于應對楊爽的糾纏,他下了逐客令。

  “過了今晚零點,就不是平安夜了,這種節(jié)日的禮物不能后補?!?p>  “你看著辦吧,你可以現(xiàn)在給她打電話讓她想辦法?!?p>  “算了,難得今天過節(jié),也讓高姐早點下班,說不定她兒子還等著她一起慶祝平安夜呢。要不這樣,你把那顆大蘋果給我,就當給我的圣誕禮物了。”楊爽指了指慕容雪房間。

  元朗沒想到楊爽會提這樣的要求,他用看不懂的眼神看了看對面的楊爽。

  “怎么了?不舍得?反正她也不要?!?p>  “她不要的,你還要?”

  “為什么不要?她不是沒接受嗎?這么好的蘋果我為什么不要,不要才是傻子?!睏钏膱?zhí)拗又上來了。

  “不行?!痹室豢诨亟^。

  “為什么不行?她不要還不能給我嗎?”

  “不為什么。趕緊回病房去,我會讓高助理給你把禮物送過去?!痹兽D過身背對著楊爽,再次命令道。

  楊爽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,看著背對著她的元朗,她知道多說無益,看了一眼慕容雪的病房,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回了自己的病房。

  聽到關門的聲音,元朗轉過身來,背后的窗戶外已經(jīng)飄起了鵝毛大雪,紛飛的大雪在漆黑的夜色中閃著銀光,剛才在看雪時元朗心里就升騰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和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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