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命貴
賀斬在心中腹誹,私奔算不上,頂多算私會。
他將楊氏扶起,安慰道:“阿娘,別哭了,人沒丟?!?p> “真的?”楊氏攥著袖子抹了把眼淚,明顯不太信。
正在這時,叩門聲響起,楊氏舉目一望,就見宋回泠站那兒沖她揮手:“娘,我回來了?!?p> 楊氏一下掙脫賀斬,朝院門撲去,緊緊抱住宋回泠,淚漣漣道:“你這孩子去哪兒了?出門怎么不和娘說一聲?”
宋回泠輕拍楊氏的后背,安撫道:“也沒去哪兒,就是去了趟縣城?!?p> 這番話引起楊氏警覺,她松開宋回泠,目光遲疑著想問些什么,但嘴唇嚅囁了幾下也沒能開口。
宋回泠知道她心中所想,主動解釋道:“娘,你放心,我就是去城里采買點東西,我已經(jīng)答應你要好好過日子,便不會食言?!?p> 楊氏找不到她,寧可偷偷躲在家中哭,也不肯求助旁人,肯定認為她和心上人私奔了,不想讓這么不光彩的事鬧得人盡皆知。
“那你下次出門記得和娘說一聲,否則我心不落。”楊氏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夸張,兒媳婦再三保證,她再揪著不放肯定會鬧嫌隙,干脆把眼淚全擦干,收起哭喪樣。
賀斬將推車運進院來,楊氏看了眼車里滿滿當當?shù)臇|西,更是對宋回泠的話深信不疑,只是心剛放寬,又立馬升起愁緒,頓了頓,還是將疑惑咽回心中。
宋回泠指揮賀斬將推車里的東西搬出來,一一擺到廚房對應角落放好。
等到東西全部收當完畢,賀斬將宋回泠堵在墻角,語氣森然:“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?”
宋回泠緊張得咬住下唇,眼睛快速眨動幾下,不明所以。
賀斬手捏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抬起頭來看他,黑眸微瞇:“方才在煤窯,你那么急著回家,為何不與我說明緣由?”
宋回泠心里一咯噔,她敢說嗎?
本來今日和謝允綏偶然碰面被他撞見已經(jīng)很倒霉了,再讓他知道她沒和楊氏說一聲就離家,更是會咬定她是去會情夫的,要是一怒之下把她砍死怎么辦?
拖著回家,就算他再生氣,有楊氏護著,她這條小命最起碼能保住。
有些事解釋沒用,越解釋越亂,宋回泠刻意回避問題,望著賀斬,眼淚說流就流,聲音委屈:“相公,對不起,你別兇了,我害怕。”
她嘴上服軟求饒,內(nèi)心深處卻有一道暴躁的聲音響起:丫的,要是老娘打得過你,還用得著和你解釋?早一掌把你丫的拍死了!
想起宋回泠方才在路上吐血的場景,賀斬仍心有余悸,怕又逼得人氣急攻心,慢慢松開了手:“性子收一收,做事別慌慌張張的?!?p> 他無法理解宋回泠,有什么天大的事比自己的命還重要,她沒告訴阿娘就出門這事已定,后果無非就是回來后多花點功夫安撫阿娘,可她急著要回來,急得都吐血了,稍一不慎,可是會要了她的小命。
賀斬的神色讓人捉摸不透,宋回泠不想問,也不敢問,訥訥點頭。
氣氛一時凝滯,正不知如何是好時,院外一道洪亮的喊話聲救了她:“是賀總旗家嗎?我送煤粉來了?!?p> 賀斬走出廚房,和煤窯小廝一起將煤灰運進來,堆放在一處屋檐下。
小廝走后,楊氏望著堆成小山坡的煤灰,很是不解,一問賀斬買這堆煤灰還花了一兩多銀子時,更是連連嘆氣。
冬日已過,眼下二月光景,就算冷也不是刺骨的冷,早不用燒石煤取暖了,弄一堆石煤灰來家,又是鬧哪樣?
“這也是回泠的主意?”楊氏指著面前的小山坡問。
賀斬點點頭:“嗯。”
楊氏朝廚房張望一眼,見宋回泠正在清點東西,拉起賀斬便進了柴房。
食材攏共就那么些,沒什么好清點的,宋回泠之所以定在廚房遲遲不愿出去,純粹是害怕和賀斬面對面。
清點完食材,宋回泠開始盤算今明兩日要吃的東西,突然就聽見院子里變得靜悄悄的,她朝院外張望,沒瞧見人,從廚房走出來,正準備喊,就聽見柴房里似乎有人在小聲說話,便悄悄踱步過去。
柴房。
楊氏知道賀斬提前預支了半年軍餉,還在一日之內(nèi)就被宋回泠揮霍完后,差點就背過氣去,氣得雙手交叉緊緊捏在胸前,咬牙切齒道:“回泠胡鬧,你怎么也跟著胡鬧?十二兩銀子??!夠她六日藥錢了,家中存米足夠,能吃飽就行,可藥斷了那可是會要命的!回泠的藥只夠吃七日了,大夫說,她這個身子最起碼還得再服三個月藥,可家中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了,好不容易有了點銀子,竟然還被這么浪費了!”
賀斬沒覺得楊氏的擔憂是多大的事,只要宋回泠不想死,就算拼了命,他也不會讓她斷藥。
“阿娘,藥要吃,飯也得吃,她是官家小姐,身體本就嬌氣,每日凈吃白米,你就是兜著灌藥,她身子也不見得會養(yǎng)好,銀子的事,你別擔心,我會想辦法?!辟R斬好好勸慰了一番,可楊氏依舊一臉愁容。
賀斬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,試圖換種語氣來緩解她的焦慮:“唉,阿娘,誰讓你只用樣貌好看這個標準去尋兒媳婦?現(xiàn)在好了吧,找了個中看不中用的。你放心,我說有辦法便是真的有辦法,要是到期限我續(xù)不上藥錢,我便把自個兒和宋回泠一道埋了?!?p> 他這番話非但沒有安慰到楊氏,反而迎來楊氏一頓猛捶:“你這死孩子,凈瞎說!”
門外,正在聽墻角的宋回泠渾身一僵,艱難的邁著步子悄聲離開,她就說賀斬這人想法挺極端,她才不會給他埋了她的機會。
宋回泠離開后回到了廚房,看著新買的食材,頓覺肩上擔子一重,原來養(yǎng)她這么費錢的,她一日的藥錢就抵賀斬一月軍餉了,要想藥到病除,還得再花上一百八十兩白銀,相當于賀斬七年多的軍餉。
她的命可真貴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