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、底線
幸虧他早到一步。
鳳儀宮總管福安，隨之趕到，要提審人犯。
兩人目光交匯，在半空中一陣火星噼里啪啦碰撞，最終福安被簡承九寸步不讓的犀利眼神擊敗。
“九公公既然也是奉榮妃娘娘之命，來詢問犯人的，咱們便一起審吧！”
對方是苦主，背后還有太后這座大靠山。他們娘娘剛吃了癟，他們也不敢隨便在外給娘娘惹麻煩。
簡承九微垂眼眸。
詔獄的人趕緊搬椅子，端茶送水，把這兩尊大佛請坐下。
福安正三品掌事太監(jiān)，比簡承九品級高，坐了正中，簡承九屈居右下手。
福安一臉笑容可掬，端起茶杯，向簡承九寒暄，心里其實挺憋屈。
沒想到與錦華宮不睦三年，眼見得對方翻身無望了。還來不及彈冠相慶，太后突然走出慈寧宮，將榮妃護(hù)在自己羽翼下。
他們皇后娘娘平白被扣上一個屎盆子，替真兇吃了掛落。
看簡承九冷酷肅殺的表情，錦華宮認(rèn)定榮妃中毒，是他們鳳儀宮出手吧？
真是……
那主兒就是蠢到家了！
連同她手下的人，也蠢。
帶著不屑與郁悶，福安打量被提審的人犯。
二十多個！全部是平日與刺客走得近、或者有過交道的人。大部分出自錦華宮，小部分來自別宮，包括鳳儀宮一名小太監(jiān)。
聽著詔獄書吏詳細(xì)介紹情況，福安額頭青筋根根暴起，怒視那名鳳儀宮的小太監(jiān)。
都怪這狗東西吃里扒外，才惹出這場禍?zhǔn)拢褵o辜的皇后娘娘拖下水。
那小太監(jiān)，被他兇神惡煞的眼神嚇得魂不附體。尚未刑訊逼供，已經(jīng)尿濕了檔。
聞到陰冷潮濕空氣中，散發(fā)出一股淡淡騷腥味，在閉塞的囚室里顯得特別明顯，簡承九皺了皺眉。
福安覺得更加沒面子。
猛一拍桌子，舌綻春雷，沖那小太監(jiān)怒喝：“永和！你這狗東西，如何與錦華宮女刺客打交道上的？還不快從實招來——”
小太監(jiān)嚇得整個匍匐在地，渾身篩糠。
“安總管，奴才就是受一些宮女委托，將她們的針線活想辦法帶出宮外售賣……這，您都是知道的呀……”
他還因此孝敬安總管不少銀子。
福安陰著臉，咳嗽一聲。永和迅速改口：“這……奴才也只是幫這個云喜，代售過兩次繡活而已。早知道她這么大逆不道，奴才早就與她劃清界限了！”
太監(jiān)們因為職務(wù)便利、或者受某位位高權(quán)重主子差使，有機(jī)會出宮辦事。月錢少的宮女，便會想辦法托他們代售自己的針線活，補貼日用。
“宮闈掮客”就是這樣應(yīng)運而生。
但這都是暗地里交易，上面的人睜一眼，閉一眼。
永和是急了，怕被牽扯，直接捅到明面。
所以這一嚷嚷，就算他能走出詔獄，福安也不會讓他活著回到鳳儀宮。簡承九瞥了眼這蠢蛋沒做聲，接過獄史呈上的供狀，自行一張張查看。
福安將永和丟到一邊，暫時不詢問了。不然怕對方頭腦發(fā)熱，將更多暗地不能見光的事說出來。
他帶點陪笑看向簡承九：“九公公，這些人詔獄已經(jīng)審過一遍了，問不出主謀?？赡艽炭驮葡驳耐h，另有其人？”
畢竟錦華宮的人，是半個月前因郁琪琪出冷宮，由內(nèi)務(wù)府緊急調(diào)遣的一批，很難查誰是誰的眼線。
簡承九慢慢抽出供狀的其中兩張，遞給他。
福安一臉疑惑接過。只見上面供詞畫押，一個是錦華宮人、云喜的室友云夕；一個是凝香宮干粗活的小太監(jiān)栓子。
云夕供認(rèn)云喜最近行蹤可疑，但她確實不知道對方圖謀不軌。
而栓子招供說，他從未來過錦華宮，更不認(rèn)識錦華宮的人。
“這……”
福安莫名其妙：“這栓子與這件事有什么牽扯？”
八竿子打不著的關(guān)系??？
“栓子是云夕弟弟，云夕是為找回自幼被拐的弟弟，主動入宮的！”
簡承九淡淡一句話，震驚了在場所有人！
人叢中，云夕和栓子臉色煞白，雙雙癱軟在地。
這么隱秘的事，連他們自己也才在不久前知道、并且姐弟相認(rèn)。為何這位錦華宮總管，如此清楚？
簡承九視線落到兩人身上，冰冷刺骨。
他會知情，自然是因為上一世，德妃魏雪將這對苦命姐弟，雙雙放出宮，并且贈送一筆安家費，讓他們從此隱姓埋名生活。
此事轟動宮廷。姐弟倆的親情，令慕容峰為之動容，還夸贊了兩句。
而簡承九知道，德妃可沒那么善良。
這對姐弟，在宮中不知替德妃辦了多少骯臟事，才等來贖身出宮的機(jī)會。
簡承九完全不關(guān)心，他們出宮后是否被德妃滅了口；還是真從此得了自由身。但只要他們的黑手，敢伸向娘娘，便是觸及了他的底線！
“把栓子帶去刑房用重刑?！?p> 簡承九眉眼里，盡藏上一世九千歲的血腥與殘酷，嘴角噙著冷意。
“讓云夕在旁邊好好看。不招供，直接打死！”
福安心臟抽了抽。
眼睜睜看著詔獄的力士一涌上來，架走呼天搶地的姐弟倆。
小小太監(jiān)宮女，打死了的確就打死了。
這還是為他的皇后娘娘，洗刷冤屈?？伤蛑磉呥@年輕、面容特別俊美的同僚，為什么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？
不一會兒，相隔不遠(yuǎn)的囚籠，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，悲痛欲絕的哭嚎。夾雜釘板到肉，皮鞭撕破衣衫、揉碎骨頭的聲音。
趴在地上的人，個個面無人色，渾身發(fā)抖。
福安算沉得住氣了，在這種氛圍下，也有點坐如針氈。卻見簡承九從容自若，繼續(xù)翻看一堆供狀，神情間無絲毫變化。
福安暗地“呸”了一聲?；逇獾叵耄汗皇情L江后浪推前浪，浮世新人換舊人！
他跟隨皇后娘娘多年，今日竟被個后輩比下去了。
不多時，力士將哭成淚人的云夕拖了回來，扔在地上。云夕明顯精神有點崩潰了，蜷曲成小小一團(tuán)，痛哭失聲。
“奴婢招——奴婢全招！求求你們放過奴婢弟弟吧，他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想到皇后娘娘無緣無故被圣上申飭一番，又被太后娘娘罰跪，福安氣不打一處來。
狠狠一拍桌子：“賤婢！到底是誰指使你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