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說在忙碌中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；但是在邵野等退伍兵的眼里，喝酒過的時間是最快的。喝酒之前，總覺得時間太短，但是一旦喝多了之后，后來的事情，就在“斷片”中成為了迷一樣的往事。
金超掰掰手指頭，已經(jīng)有兩個星期，沒有看到女朋友了。
女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，金超還在機械室里，看守著那數(shù)不清的繼電器。望著不斷閃爍的繼電器，還有那時不時傳出的“咔咔”聲，盡管設備的性能，他還無從所知，但是在他的心里，這一刻是他最自豪的時刻。
閆峰無所事事地靠在機械室的門口，望著不知疲倦的金超。在他看來，檢修繼電器是室內(nèi)作業(yè)，工作環(huán)境舒服體面。擦擦接點，挑挑間隙，量量壓力。如果實習結束之后，可以分到這里的話，那將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。
機械室外下著瓢潑大雨，劉寒和尚文等六人，搬運著沉甸甸的設備，任憑雨水的沖擊，艱難地爬著樓梯。
“大家伙，加把勁??！哎嗨...喲??！”艾慶想起了電影里的號子聲，不由自主地喊著。
渾身濕透的鮑宇，站在平臺上，抱著設備，沖著后面叮囑道：“小心腳下樓梯，千萬別磕了自己的腿。”
“避開欄桿，小心被雷劈！”騰飛捋著參差不齊的胡須，搖頭晃腦地說。
“這該死的天氣，大家一定要穩(wěn)住，還有一層，我們就勝利了?！辟R勇抬頭看了看天空，心里咒罵著天氣的無常。
看著變成“落湯雞”眾人，尚文哀嘆著自己的命運：“你說我們?yōu)槭裁匆x擇退伍呢？要是在部隊多好，至少有新兵來做我們的工作?！?p> “說那么多干嘛，世上可沒有后悔藥讓你吃啊?！眲⒑贿叢潦弥樕系挠晁?，一邊照著鏡子。
文星躺在廢舊的紙箱上，手里拿著銜鐵和接點片，指著窗外忙碌的劉寒等人，對身旁的陶亮說：“革命分工不同，我們兩個算是幸運的，你看外面那幾個民工一樣的人?！?p> 陶亮抿著嘴樂道：“你還別說，你的形容太恰當了。只是這個畫面缺少了大白，不然就更像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了?！?p> 文星的眼前一亮，順著陶亮的比喻，他仿佛親眼目睹了，那涅瓦河上的景象。
黑黑的、閃著油光的東西，在向前爬動，漸近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原來是一群套著繩索在拉平底貨船的纖夫。那些蓬首垢面、衣衫檻樓的形象，使他感到震顫。
腦海里的記憶，和眼前的畫面，簡直是新舊世界的對比。文星的臉上沒有了笑容，拉起身邊的陶亮，加入勞動洪流之中。
............
邵野和曲峰抵達繼電器工區(qū)時，已經(jīng)是下午了。
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著，生怕被陳林發(fā)現(xiàn)。一路走來，樓道里、庫房里、作業(yè)間里擺滿了繼電器及有關器材。
走廊的盡頭，傳來陳林的聲音：“現(xiàn)在，我們的工作量非常大。新線開通、舊線改造新投入使用的繼電器需要檢測，各車站已到檢修周期的繼電器需要檢修，而且受列車通過量和繼電器動作頻率增大，以及繼電器材質(zhì)的影響，繼電器未到檢修周期，而運用性能嚴重下降，引發(fā)的臨時性檢修任務越來越多，造成繼電器和相關器材的周轉(zhuǎn)量很大，現(xiàn)有庫房無法滿足存放要求?！?p> 邵野和曲峰像壁虎一樣，貼在墻壁上，大氣不敢喘上一口。
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：“不過，這種狀況很快就要改變了。今年鐵路局投資，為我們建設標準化檢修基地，我們將不再與車站共有辦公樓，而且還要配置一些更先進的測試臺、測試儀表等，到那時這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”。
就在二人準備趁機溜過去的時候，身后傳來一道聲音：“你們兩個！過來一下，幫我搬下桌子?！?p> 二人回頭望去，說話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。
跟隨著漂亮姑娘，走進機械室時，二人看到了另一番景象。兩個同樣漂亮的姑娘，靜靜地端坐在繼電器檢測臺前，一雙大眼睛目不轉(zhuǎn)睛的盯著繼電器接點，一只手扶著繼電器托架，一只手輕輕地調(diào)整著繼電器接點片的壓力，對二人的到來毫無覺察。
先前的漂亮姑娘，指著繼電器旁的空桌子，說道：“就是這張桌子，麻煩二位同志了?！?p> 曲峰的眼神還是停留在工作間內(nèi)，錯愕中問道：“她們在做什么？也不怕電著?！?p> 邵野搬起桌子的一角，沖著曲峰喊道：“不懂別亂問，一定是在工作了，你以為沒事觸電玩啊，趕緊過來抬桌子。明明是力工，非要裝技工?！?p> 三個漂亮姑娘聽到邵野的話語之后，“噗嗤”一聲，俏臉緋紅。
曲峰乖溜溜地走到邵野身旁，抬起另一側桌角。
漂亮姑娘繼續(xù)說道：“一會兒成品繼電器裝箱后，還要麻煩你們一下……”
“沒問題，一切都是毛毛雨，你看我倆這體格，都是軍用的。”曲峰不等漂亮姑娘說完，便撩起袖子，向女同胞們展示自己強有力的肌肉。
“真能臭屁，別顯擺了，趕緊干活?！鄙垡邦┝饲逡谎郏÷暤剜止局?。
曲峰的嘴，就像是開了鍋的沸水，不停地嘮叨：
“你說怪不怪，這電務段凈玩清一色，怎么就不能像客運段一樣，來個男女搭配。”
“以前工區(qū)有兩個男職工，體力活多數(shù)由他們來干，現(xiàn)在隨著新線開通、舊線改造，現(xiàn)場信號設備大幅增加，現(xiàn)場生產(chǎn)人員短缺問題比較嚴重，我們這里也就不安排男職工了，要不是你們來實習，這些活都得我們干?！逼凉媚飮@氣道。
月亮攀上枝頭的時候，繼電器工區(qū)依然燈火通明，作業(yè)區(qū)內(nèi)時不時發(fā)出有節(jié)奏的嘀嗒聲，實習生們穿著潮濕的衣服，踏上了歸家的通勤火車。
…………
簡易的黑板貼墻陳列，居委會的大事小情錯落有致，搭上五光十色的燈泡，足以將住宅小區(qū)，營造出一種祥和的氣氛！
但金超的出現(xiàn)，把這個氣氛給沖淡了。光光的頭上，沒有一絲頭發(fā)，在燈光的照射下，顯得十分耀眼。
金超剛剛走進小區(qū)，就聽到女友那特有的呼喚聲：
“小超超，怎么才回來？”
金超愣了一下，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的指針，有些無語。
“這才幾點？我還是提前回來的。壞了，今天是女友的生日?！?p> 金超想返身去買，但轉(zhuǎn)念一想，不如拉著女友去吃頓燭光晚餐。
“小超超，給我準備什么禮物了，快拿出來讓我看看?！迸巡[縫著眼睛，甜蜜地看著金超。
金超很無奈！
光顧著干活了，如今兩手空空，什么都沒買，如何解釋。直接說吧，怕女友傷心；不說吧，又覺得對不起女友。
就在金超左右為難的時候，女友走到他的身邊，伸出玉手撫摸著他那亮光的腦袋。嬌嗔道：
“就算你現(xiàn)在滿頭黑發(fā)，我都看不上眼，我就喜歡你這聰明絕頂?shù)臉幼印！?p> 被女友的一番夸贊之后，金超更覺得無地自容了。無奈之下的他，緩緩地說道：“親愛的，我沒給你準備實質(zhì)的禮物，準備了一桌豐盛的燭光晚餐。”
“哇！好浪漫，我就知道你會在乎我的，走吧，我們現(xiàn)在就去?！迸褮g呼雀躍，拉著金超的手臂，向外走去。
然而金超的臉上，卻沒有笑容，女友越開心，他就越覺得自己的謊言被看穿一樣。
“不管怎樣，也要讓女友開心?！苯鸪囊缓悖ξ卣f：“親愛的，我這身制服太臟了，我上樓換一套，你等我一下好嗎？”
女友頓了頓，還是輕啟紅唇，溫柔地說道：“好的，不過……你去吧，我等你！”
女友的委婉，讓金超心中的內(nèi)疚感，有了負罪的感覺。
匆匆上樓的金超，很快換好了一身西裝，在準備出門的時候，打了一個電話，預訂了燭光晚餐。
下樓的金超，挎上女友之后，心里的愧疚，逐漸散去，盡管還是心神不寧，但和先前相比，懸著心終于落回原地。
…………
住宅小區(qū)門口，一道靚麗的身影和金超擦肩而過。金超習慣性地看了一眼，嘴里念念有詞：“真漂亮！”
“漂亮嗎？”女友厭惡地問道。
“一般而已，和你比差遠了?！苯鸪`心地說。
“不管真假，算你會說話，今天我過生日，你說什么，我都開心?！迸褜τ诮鸪幕卮穑黠@很是高興。
就在金超和女友走到小區(qū)花壇附近，準備打的的時候。一道肆無忌憚的視線，隔著空氣，夾雜著冰冷的寒意，從他的背后突襲過來。
盡管在后勤服役，沒有經(jīng)過系統(tǒng)地訓練，但金超的警惕性和防衛(wèi)意識，還是比一般人要高的多。
“唰”地一下，金超聽得出，那是匕首出鞘的聲音。
“小心！”金超口中喊著，將女友推到一邊。
“喲，沒看出來，你小子居然練過，可惜??！”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，從后面?zhèn)鱽怼?p> 金超想擺脫困境的時候，豁然發(fā)現(xiàn)一把亮閃閃的匕首，別在自己的腰上。
“別動，打劫！”陌生男子繼續(xù)說道。
“我不動，你別沖動！你想要什么？只要不傷害我女友，我什么都給你?！苯鸪芾潇o地說。
“明白就好，把所有值錢的東西，交給我！快點兒！”陌生男子迫不及待地說。
“錢給你，手機給你……”金超很配合地把所有值錢的，轉(zhuǎn)交給了身后的陌生男子。
很快，那把冒著陰冷之氣的匕首不見了。
金超遲疑了一下，突然張口說道：“兄弟，慢走，有空常來。沒別的事，我先走了?！?p> 在他身后的陌生男子，突然怔住了，從剛才掠奪來的錢財中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，塞進金超的兜里，揚長而去。
金超走到女友身旁，扶起早已嚇傻的女友。安慰地說：“沒事吧，我們繼續(xù)去過生日還是……”
“剛才嚇死我了，我以為那家伙真的會動手?！迸芽奁卣f。
“別怕，只要你安全，我就放心了。我們的愛情，不容褻瀆?！?p> 驚魂未定的女友，在金超的攙扶下準備離開之時，一道聲音傳來：“兄弟，門鑰匙給你！祝你女友生日快樂。”
這是剛才的聲音，是那劫匪的聲音......金超眉頭的緊蹙，微微松開了。
不過，這不代表金超沒有反抗的能力。
當男扮女裝的劫匪，準備離開的時候，金超心里冒出了無明的火氣。
“撲通”一聲響起，一聲沉悶的聲音，甚至沒有喊出什么，便倒在金超的腳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