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克被司墨雪冷冷的眼神一看,頓時腰也不酸了,腿也不麻了,三下五除二從地上爬起來,動作簡直利落的不能再利落了。
當(dāng)他完全站起來的時候,林克才覺得手腳酸軟感仍在,扶了下墻才勉強站好。
司墨雪從包里掏出一把比較簡陋的匕首。
林克抱胸:“有話好好說,不要動粗?!?p> “拿著這把刀,和我一起,把所有的繭都劃開?!彼灸Q著眉頭看著他訕笑一聲,接過匕首,“動作快一點,應(yīng)該還有人活著?!?p> “哦……”
林克拿著刀轉(zhuǎn)過身,忽的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,暼到了之前司墨雪劃破繭子時掉在地上的干尸。
那干尸像是掛了很久,身上的血肉都風(fēng)干了,就剩下外面一層枯黑干皮覆在骨架上。他還保持著生前臨死的慘狀,頭皮上連著幾簇亂糟糟頭發(fā),嘴張到最大,眼眶深陷——林克總覺得,干尸眼睛在從那深深陷下去的眼眶里看著自己。
“怎么,有問題嗎?”林克堵在房門靠里的位置,他不動,司墨雪也不好繞過他進(jìn)到房間深處。
林克齜著牙慢慢轉(zhuǎn)過身,眼珠子死死地盯在地上的干尸身上,直到余光里實在看不到干尸的影子時,他才轉(zhuǎn)過頭,朝身前的司墨雪擠出一句:
“……女士優(yōu)先?”
這人,怕不是有毛病吧?
司墨雪腹誹著,繞過他大步走入房內(nèi),就著手里的手電筒燈光,開始一個一個割開房間里掛著的繭子。
那些繭子隨著她的動作相互撞擊,在手電筒的光線外映出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,像是躲在角落的黑暗里,幽幽的看著門口二人的幽靈一般。
司墨雪目不斜視,手上動作不停。
林克捏著匕首在后面看了一會,見繭子里掉下來的不是干尸,就是早已氣絕多時的新鮮尸體——確實是不會再動了。
他咬咬牙,拎著匕首快步向前,跟在司墨雪身后。
繭子里掉下來的尸體,有動物的,也有人類的。動物尸體大多已經(jīng)變成干尸,而人類尸體,尚有許多新鮮且皮肉豐滿的,像是這幾日才剛掛過來的。
司墨雪握著小刀扎在乳白色,有蛛絲密密纏成的厚實繭子上,刀刃“噗”一聲沒入,然后按刀下滑,巨繭被從中剖開一個大口子,一具女孩尸體滑了出來,眼睛還睜著,帶著死前的莫大恐懼。
“這人我見過?!绷挚瞬唤?jīng)意間看到這具尸體,“咦”了一聲,“她是最近失蹤的人其中一個,據(jù)說她爸花大價錢懸賞,只要能找到他女兒?!?p> 手電筒燈光很晃,看的不是很真切,林克又湊上去看了幾眼:“還真是……嘖,可惜了……”
突然間一束白光直射過來,閃的林克眼前一花:“你干什么?”
司墨雪收回直射林克雙眼的手電筒,蹲下身用手把女孩圓睜的雙眼闔上:“你沒發(fā)現(xiàn)嗎?這里所有的人類尸體,都是前些日子里失蹤的人?!?p> 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很新,剪裁合身,雖然沾了灰,但可以看出她曾經(jīng)也是捧在父母捧在手里怕掉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百般疼愛的心肝寶貝。只是如今,躺在廢棄化工廠里落了灰的水泥地上,頂上是隱隱幢幢的,幽靈一般的白色巨影。
“你不要干了,去把這些尸體都搬到角落里,擺好用布蓋上?!彼灸┦栈芈湓谂⑹w上的目光,偏過頭對站在一旁的林克說。
“啊……那、那你干什么……”林克聞言張大了嘴,極不情愿的問。
“我繼續(xù)割這些繭子?!?p> 林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看了眼身后歪七扭八擺在地上的各類尸體,還有眼前數(shù)十個鼓鼓囊囊的巨大繭子,嘬著牙花子,吞吐地說:“能換換嗎……”
換到底還是換了,司墨雪把地上的最后一具尸體搬到墻邊擺好,正要蓋上從墻角里找出來的步時,她聽見林克在房間另一頭大喊:“司墨雪,墨雪,快來!”
聲音急切,像是遇到了危險。
她瞬間丟下手里的布,從不離身的小刀甩到手里,抬腿就朝聲音傳來的地方?jīng)_去。
“危險在哪里?”司墨雪扣著小刀,將林克護在身后,警覺的眼神環(huán)顧四周。
“啊,危險?什么危險?”與司墨雪的警覺不同,林克一臉蒙圈。
司墨雪看了一圈確認(rèn)房間里安全,回過頭又看見林克懵懂的表情,頓時一股邪火騰地竄了起來——在她過去的16年人生里,她還真沒見過這么咋咋呼呼且慫的男人。
她做了一個深呼吸,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:“那你叫什么?”
林克莫名其妙被司墨雪瞪了一眼,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陡然間又聽見司墨雪的問話,一個激靈指著一旁被司墨雪忽略的角落:“紐頓,紐頓在那?!?p> 司墨雪順著他的手指看去,果然看見一個剖開的繭子底下,七仰八叉的躺著個肌肉健壯的男人。
正是紐頓,只是他現(xiàn)在毫無動靜的躺在那里,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。
司墨雪俯身摸了摸他的頸動脈,雖然微弱,但好歹還在跳動。
“活著的嗎?”林克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頭,得到肯定的答復(fù)后,他又問,“那他怎么不醒……呢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就看見司墨雪揚起巴掌,捆在紐頓臉上,登時幾個紅紅的巴掌印就浮起來了。
林克:“……”
然而縱使紐頓的臉被司墨雪打的像豬頭一樣,他依然沒有絲毫轉(zhuǎn)醒的跡象。
司墨雪:“……”
15分鐘后,林克背著昏迷的紐頓,跟著司墨雪從掛滿了被剖開的的繭子的房間里出來。
房間外是一條幽黑狹長的走廊,一頭已經(jīng)被坍塌的碎石掩埋,另一頭則通向樓梯。
“這邊?!?p> 司墨雪把手電筒的燈光調(diào)暗,壓低光束,然后領(lǐng)著林克,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地上散落的石塊,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的朝樓梯走去,努力不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
“先去二樓躲躲?!彼枚Z一般的聲音說道。
走到樓梯口,側(cè)邊的墻壁上掛著張工廠的分布圖,司墨雪粗略的掃了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他們正處在工廠最南邊的科研辦公大樓里。
默默記下工廠的建筑分布,司墨雪扶著落滿灰塵的欄桿,小心翼翼的向二樓走去。
二樓的布局和一樓差不多,一到向前延伸的走廊,在中間岔向兩頭,一頭被大樓坍塌的碎石埋住。
司墨雪抬腿欲走,忽的止住動作,同時拉住身旁的林克。
“噓……”
司墨雪滅了手電筒,一動不動地站在黑暗中。
林克原以為有危險,然而此時四下俱靜,全然不像有事的樣子。雖然不解,但他還是聽話的保持不動。
緊隨著,走廊另一頭的岔道里,傳來了蜘蛛運動時,腿腳摩擦發(fā)出的窸窣聲,朝著樓下過去,聽上去,數(shù)量還不少。
等聲音消失,司墨雪又站了一會,才復(fù)又打開手電,拉著林克躲進(jìn)樓梯口附近一個房門半掩的房間里。
房間中央擺著碩大的辦公桌,旁邊是頂?shù)教旎ò宓臅?,書架上空空如也,廢紙散落了一地。
司墨雪注意到書桌上擺著一本冊子,彩印的圖片年久褪色,紙張邊緣因為長期處在干燥缺水的環(huán)境下早已風(fēng)化,一碰就掉渣。
“紐頓放哪?”林克在問。
“放桌上吧!”司墨雪順手把冊子塞進(jìn)包里,把桌上的其余雜物推到地上。
把紐頓安置好,司墨雪又和林克一起,搬了一堆東西堵在門前。
“接下來怎么辦?”林克問,絲毫不覺著他以一個16歲的少女為馬首是瞻有絲毫不好意思的地方。
房間里有扇窗戶,外面的天光透過滿是污物的窗玻璃射進(jìn)來,照亮了窗前的一小塊區(qū)域,在危機四伏的環(huán)境里給人以難能可貴的安全感。
司墨雪熄滅手電筒,靠在桌子腿:“走一步算一步吧。最起碼現(xiàn)在暫時安全?!?p> 三人在房間呆著,沒說話,看著二人進(jìn)來時被揚起的灰塵顆粒又飄飄灑灑的落回地面上。
過了約莫一個小時,外面的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,由遠(yuǎn)及近,然后房門被大力踹開,一個人影挾著風(fēng)沖進(jìn)來,剛剛落地的灰塵又被激揚起來。
關(guān)門,落鎖,一氣呵成。完事后那人還用肩膀抵住門。
旋即,外面蜘蛛撞在門上,螯肢扒門的聲音不絕于耳。